屋外天以大亮，屋内烛火见底，沈晏清手上那本杂记停留在二十三页许久未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慕容渊不回来，他便睡不着。
二十七年的寒毒之苦，没想到只有他的体温能换得他半日好眠。
可就在昨天，这难得的安逸被他亲手推开了。
火焰传来“刺啦”一声响，沈晏清动了动，侧过头吹灭了火焰。
他披起外衣起身，缓步出了阁，推开门。
本想透透风便回去，不料第一眼便瞧见，那位从不在他面前现身的影卫流云，此刻正站在拱门边向远处瞭望。
听见了门响的动静才回过头来看他。
沈晏清直觉不对，开口问道：“外面...怎么了。”
流云目不斜视，向沈晏清走来，“与您无关。”
这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回去了，但沈晏清现下不愿，他垂眸，“子...王爷...他还没回来？”
“是。”流云没否认。
“那我去看看吧。”
流云没再出声，只是身体力行地挡在了他面前。
沈晏清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姑娘，王爷他并没有说不让我走动，你若担心，跟着我便是。”
流云直视沈晏清的脸片刻，最后低头退了一步。
这就代表，她默认了沈晏清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侧门，只见守门的两个家仆正被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喷的狗血临头。
那丫鬟叉着腰，指着两个尽职尽责的家仆嘴里连珠炮轰似的道，“是王爷满城张贴告示要搜寻大夫，这位醫大夫也经过了白雾院的批准，如今不远万里来了，你们却要人回去，人家醫大夫也是很忙的，哪有时间管你方便不方便，嗷，等你方便了，大夫到时候不来了，王爷追问，你们能担得起责任吗？”
流云看了那丫鬟一眼，微微蹙起眉头，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家仆终于见到救星了，眼泪汪汪地将流云迎了过去，指了指外头。
只见一身着藕荷色锦罗裙，身披苍麟色绒马甲的女子正立于台阶之后。
原来这丫头之所以如此趾高气昂是因为外头还跟了主子。
流云对那女子抱拳道，“卓小姐。”
“流云。不必多礼。”卓佳瑜莞尔一笑，再搭眼便瞧见了流云身后跟过来的沈晏清。
“这位便是，沈公子吧。”卓佳瑜微惊，但也不见外，对人自我介绍道，“头次见面，我是卓佳瑜，丞相之女。”
沈晏清一来，便将那丫鬟厌恶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他面上没变，仍抱拳行礼，但未至一言。
卓佳瑜微颔首当做回礼，又对流云道，“流云，抱歉突然来访，我不并知王爷没在府上，只不过是这大夫已经到了……”
她回首，用下颏指了指马车，“这位大夫是我的故交，医术很有保障，繁御医也是认可的，只不过这些江湖游医都没什么定性，我也是多次邀请才肯出山，怕是这次若是走了，下次连我也不太好再张口。所以……”
她说到这不再继续言语，只抬眸看着流云，“你当是个聪明人。”
如卓佳瑜所言，流云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行动派，只听慕容渊的命令，自然分的清优先级，不过思考片刻就道，“请大夫随我来。不过没有王爷的命令，也只能请您先入大堂休息，卓小姐意下如何？”
说罢，流云对那两个家仆使了个眼色。
卓佳瑜当没看见，不过微微一笑，“好。”便眼神示意翡翠去请大夫。
卓佳瑜已经看出来，慕容渊保护这位沈公子的意图不无明显，但无所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当那位大夫走下马车的时候，那位沈公子明显多看了她一眼。
果然就如陆骁所说，他与这位醫鸿先生，早就认识了。
醫鸿从马车上下，先对卓佳雪行礼，而后便跟着流云进了别院。
两位家仆则带着卓佳瑜和翡翠去了大堂。
两路人分道扬镳，醫鸿一直与沈晏清并肩走在流云后面，却未说一句话，直到进了里屋，才在流云面前客套一番。
醫鸿熟练的搭上脉，静等一阵后说道：“公子这病，可是常年累积而成？”
沈晏清望他一眼，配合道：“是。”
醫鸿又示意沈晏清换上一只手：“前些日子可是延期服药导致毒素复发？”
沈晏清看了旁边的流云一眼，“嗯。”
醫鸿点点头，而后收了手，表面对沈晏清，实则是对流云道，“这病，我能治，但需要立刻针灸而后取血。”
流云闻言微蹙眉，快步走到两人跟前，“现在？”
“是。”醫鸿转过身，意正言辞，“他体内毒素积累太盛，晚一分，便少一分把握。”
流云不通医理，有些拿不准：“等王爷回来也不行么。”
醫鸿分毫不让：“姑娘可知王爷何时能归？”
流云哑然，虽然已经让家仆快马去通知王爷了，但慕容渊干什么可从不会给他们这些影卫通报，近些日子又这么忙，回不回也不一定。
醫鸿见状已了然，再下一剂猛药：“姑娘，我的医术是经过白雾院那位繁御医的确认，你若仍不信我，便放我离开便是，我不过头回见此奇毒，有兴趣研究而已，也不是非王府赏金不可。”
听人要走，眉间褶皱俞深，最后她抬眸望向沈晏清，“可有危害。”
沈晏清只递给了她一个眼神，便低着头并不言语，醫鸿替他答道，“我可以性命担保。”
“那...好吧。”流云最后只能点头。
见醫鸿已经指挥着沈晏清开始脱衣服，她转过身，只留下一只耳朵沈晏清道，“公子，我在门外，有事便叫我。”
醫鸿好似并不关心流云的去处，示意沈晏清宽衣后便熟练的取出针灸包，拿出火折子挨个针头消毒，待外头传来关门声才将将放下架子，四处检查窗户是否关好。
而后回到桌前对沈晏清行礼，“恩公，得罪了。”
“你……”沈晏清虽知道陆骁是向生杀谷求助，但也没想到来的人竟是醫鸿，他想说的太多，最后却一个都说不出口，只道：“罢了。陆骁离开前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醫鸿摇摇头：“陆将军并未与我多言，一切都是那位卓家大小姐安排的，他找我来也不过是想让你安心。”
沈晏清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位...卓小姐？”
醫鸿“嗯”了一声，“看来恩公你还不知道，其实这位卓小姐不仅是当朝丞相之女，同时也是...呃……虽不知道具体如何，但大业每个人基本上都知道，卓佳瑜以后会嫁给慕容渊。”
沈晏清心脏一滞。
醫鸿并未察觉，只将卓佳瑜的计划尽数道出，“卓小姐说，你若是想走，促成他们婚礼，婚期当晚，便是最佳的时机。”
*
慕容渊到了王宫才知道，原来是他曾平定的山匪余孽又出来做乱了，在官道截杀了一富裕商队，一个活口没留，很显然是在公然报复。
因着赤甲营大半都跟着陆骁去了东凛，因此这次平定都不用争就落在了鲁将军手上，慕容渊前半夜和他简要说明了这些山匪的特性和弱点，后半夜和慕容深将马瘟之事收尾，天近破晓他王兄去准备早朝时才将将睡下。
等再睁眼，他是被自家不知名的家仆叫醒的。
被打扰清梦，王爷本想撒一通起床气，却在听到卓佳瑜三个字后惊坐起。
“你说谁进了府？！”
家仆额头直冒冷汗，“回，回王爷，卓家大小姐卓佳瑜！”
“她带着江湖游医到了咱府上，这会已经在大堂了！”
醫鸿，前三卷出场角色，生杀谷的药师，曾被沈晏清所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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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