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几日后,荆家主君终于下葬。
死者入了土,荆家家里家外便开始如往常一样恢复如初,有条不紊地进行。
文子仪近日也收到荆家三郎送来的消息,说荆家主君托梦给他,说想念他新过门的妾室,借着这个由头,文子仪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马车很快行驶到城外,文子仪深呼吸一口,佯装与车夫说话,将头探出马车,趁着车夫回头的功夫,将手上的布捂在车夫地脸上。
车夫意识到不对拼命挣扎,但文子仪一心求生使足了力气不肯撒手,过了一会儿,车夫彻底昏死过去,她将车夫搬进马车里,然后便驾着马车往回走。
她只开过小三轮,没开过什么马车,好在这匹马已经驯服很久,磨磨唧唧终于到了跟几个女娃约定的地点。
她车刚停在一棵四人粗的大树旁,紧接着旁边的林子里就钻出几个小屁孩,她们轻车熟路地爬上马车,因实在挤不进去六个人,大姐只能跟文子仪坐在前面,然后将车夫扔了出来,用一盆水泼醒,紧接着扬长而去。
文子仪架着马车问几个姐妹:“你们怎么出来的?”
“叔叔伯伯巴不得我们走丢,我们跟下人嚷嚷着要去找爹娘,他们压根没管。”荆梁姗道。
“驾!”车子里坐满了人,文子仪感觉车子行驶得更稳了。
“咱们去哪?”马车里的姐妹们叽叽喳喳地问道。
文子仪其实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但不管古今,人往高处走,往富庶安定的地方去就是最好的。
“京城。”文子仪道。
“京城?”六个姐妹炸开了锅。
“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那里都是达官显宦!”
“咱们带了这么多钱,去了以后能买个小宅子,我会刺绣,二姐还会会种花,到时候我们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就是就是,我们留在家里,叔叔伯伯肯定会把我们卖了,他昨就跟我讲,说家里不应该养这么张嘴。”
“好喽!我们进京城过好日子去啦!”
文子仪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去京城恐怕没她们想的那么好。
她们虽然带了一些钱,但想要靠着这些让她们几个女子安家立业是很难的,而她又没什么手艺,充其量就是个只会做腌咸菜的普通妇女。
沿路,文子仪去了商行,将这些金银细软全部兑成银子,又将银子全部存放进商行兑成银票缝进里衣中。同时又买了几身男子的装扮给自己和几个姑娘换上。
小姑娘们年幼,换上男子的衣裳活脱脱就是个俊俏的男娃,而文子仪却怎么扮都不像,只能往脸上摸两把灰,装出风尘仆仆的样子。
走了一天一夜,孩子们在拥挤的马车里颠簸得情况不大好。
文子仪不得已找个地方歇歇,她们跟客栈要了一间房,清洗了一下后便在楼下围着一张桌子吃饭。
这时有爱管闲事的人朝着文子仪问道:“这么年轻带六个娃娃啊,孩子她们爹呢?”
“我是她们姐,他爹买茶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文子仪随口扯了个理由。
“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哪能照看的了这么多的孩子。”那人说着便继续吃饭了。
文子仪压低声音对几个女孩道:“你们记住了,出门在外不得不防人,谁要问你们,别说你们家只有五个小姐呢还有一个妇道人家,要说你们爹爹和兄长都是当兵的,这样人家不敢欺负我们。”
小丫头们似乎听懂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好了,吃饭吧。”
这时饭菜上了桌,有文子仪点的烧饼和煮鸡蛋,还有一些米粥。
文子仪想着孩子们口味淡,又一路颠簸,吃点这种清淡的是最好的。
怎想,几个饿极了的孩子吃的并没有那么痛快,反而是嫌弃的表情挂在脸上。
“怎么不吃?”文子仪咬着烧饼问道。
荆梁姗放下筷子,她家里的家教,回话就是要放下筷子的。
“文姐姐,这食物实在太寡淡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好歹有醋熘白菜和红烧鲫鱼这些小菜下饭……”
荆家几姐妹都是小女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先前在马车上赶路,便天天馒头白水的对付着,如今面对一桌子清汤寡水的菜,自然没有胃口。
听了荆梁姗的话之后,文子仪略微感到有一些愧疚,她招了招手唤来了小二,重新点了几道肉菜,虽然菜品的种类还是没有以前在荆家时丰盛,但出门在外,条件当然大不如前,荆梁姗不再抱怨,而是招呼着妹妹们赶紧吃饭。
文子仪看着饭桌上风卷残云般得荆家姐妹,突然开始发愁,常言道,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荆家的几个孩子虽然都是女娃,可各个胃口都不小,文子仪从荆家偷偷带出来的钱财就那么多,若是一直坐吃山空,等到了京城安置下来,恐怕就不剩多少钱了,能不能养活这些女娃都是一个问题。
文子仪这么想着,顿时觉得手上的烧饼都不香了。
荆梁姗是一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孩子,等吃过饭之后,她就嘱咐妹妹们先回房休息,主动找上了文子仪搭话:“文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从吃饭开始就一直见你闷闷不乐。”
文子仪见荆梁姗懂事,便没有瞒着,叹气道:“先前我们从荆家带出来的钱财,原想着一半用作去京城的盘缠,一半等到了京城之后好安家,还能剩下一些。奈何京城路远,我们一行人到达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路上花销实在太大,如此算下来恐怕也剩不了什么钱了。”
今日吃饭时,荆梁姗还以为文子仪存了苛待她们姐妹的心思,如今听见文子仪分析目前的情况,她方才意识到文子仪是为了她们的以后考虑。
荆梁姗连忙道:“文姐姐……我并不知盘缠已经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今日,不该闹着要你重新点菜。”
却见文子仪摇了摇头道:“京城路远,这么多孩子夜以继日的赶路,实在是辛苦,哪怕花销大一些,也不能让她们吃不饱,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了,再省,也不能省了孩子们的口粮。”
闻言,荆梁姗内心一阵感动。她认识到先前是她误会文子仪了,于是建议道:“文姐姐,不然我们改一下路线吧?不去京城了。找一个就近的地方先安置下来,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赶路的辛苦,又可以剩下赶路的花费。”
却见文子仪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成。”
“我们是偷偷跑出荆家的,现在还没有跑多远,带着这么多孩子在附近安家实在是扎眼,万一荆家人找过来怎么办?”
荆梁姗道:“荆家人恨不得我们丢在外面才好,免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又怎么会来找我们?”
“那可不一定。”文子仪知道按照原书剧情,荆梁姗的妹妹们都被叔婶卖了换了没良心的钱,此时他们还没有找荆梁姗几姐妹,恐怕是还没有意识到荆家这几个孩子的价值。
文子仪道:“荆家刚刚死了主君和主母,正处于风口浪尖,人人盯着的时候。若是你们几个孩子全都丢了,难免会有一些不好听的流言传出来,哪怕是碍于家中长辈的情面,荆家也一定会派人出来找你们……不过,荆家将你们找回去之后,恐怕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文子仪没有将话说得太明朗,不过,荆梁姗已经听懂了。按照荆家如今的局势,只怕她们姐妹几个被找回去也没什么好下场。
“那就听文姐姐的话吧,走远一些,等到了京城再想别的办法。”荆梁姗虽然早熟,但毕竟年龄摆在这儿,她自身只是一个小孩,带着这么多妹妹是绝没有办法在外面生活的,如今她能够依靠、信赖的人只有文子仪了。
文子仪微微颔首。
其实,她还没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荆梁姗,文子仪之所以坚持要去京城,除了为了躲开荆家人之外,还因为文子仪想去京城试一试能不能闯出一番事业。
文子仪看过的穿越小说可不少,书中的女主都是在京城大展拳脚才华,文子仪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一颗不甘就此认命的心,她想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因此,繁华的京城就是她选择得最佳的落脚点。
文子仪与荆梁姗沟通过后,上路的过程顺利了许多,荆家几个姐妹都非常听荆梁姗的话,有了荆梁姗管着她们,路上再没有人哭闹,倒是给文子仪省了不少的麻烦事。
半个多月之后的一天傍晚,文子仪乘坐的马车终于到达了京郊。此刻,天近黄昏,暮色冥冥,昏黄的光线打在京郊外的石碑上,石碑上面刻着字,提醒着距离京城还有三十里地。
众人辛苦奔波了这么久,如今目的地就在眼前,自然雀跃不已。荆小二将头伸出马车道:“大姐!文姐姐!我们就要到了吗?!”
“这京城里是不是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识一下了。”
“是啊,是啊,以前只听爹爹提起过京城,还是第一次离京城这么近。”
“我们要进京城了!!”有了荆小二起头,一群孩子全都从马车里探出头观望沿途的风景,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过路人纷纷望向马车。
见此,文子仪连忙道:“你们先安静,听我说。”
文子仪和荆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偷跑出来的,自然不能太过引人注目,她低声叮嘱道:“等一会儿马车进了京城,我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停车之前,谁都不能下车,更不能掀开车帘大声喧闹。”
“京城可不是寻常地方,地大物博,若是有谁不听话,乱跑走丢了,那可就回不来了。”
毕竟都是一群小女孩,心智还不成熟,文子仪轻飘飘地两句话就将她们全部哄住了。
荆家小孩们收敛了兴奋地神情,乖乖地坐回了原位,懂事道:“我们知道了。”
“文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听你的话。”
文子仪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