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里面传来了唐崖的一阵笑声，他接着说：“你不是对一切救援怀有极高的热忱吗，现在就有这么个需要你施加援手的对象在这里。”
“加油，川儿，你行的。这五天内你成功，一切花销我都可以上报组织报销，这就是特别福利。”
江川说了声谢谢，于是关了手机，没再继续和唐崖掰扯。
随后他一面吃着余下的巧克力棒，一面说：“你加入赋能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想把那一个家庭避难方舱名额给你婶婶？”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钟霁说。
江川一手搭在长椅半侧，一手仍然拿着百奇盒子，一副闲散姿态，饶有兴致：“噢？那是什么？”
钟霁说：“既然能够拥有赋能，可能是幸运，也可能是不幸，被需要的情况下选择不退缩，应该也没什么奇怪。”
江川说：“挺好，还有呢？”
“我不想在危险的时候束手无策。”
钟霁此时盯着江川的眼睛，郑重其事道。
江川又拾起一根巧克力棒：“还有吗？”
钟霁仍然盯着江川的眼睛。
他习惯洞察周围，包括自己身处的环境，以及临近之人的情绪。这时候虽然因为目光不由自主掠向江川鼻翼的一颗浅痣而略有打岔，但洞察的习惯丝毫未受影响。
也许就是自小到大过于敏锐的洞察力，几乎所有人的微小情绪和思绪都能被他不经意看穿，和他熟的人不多。
眼前的江川是个例外的存在，因为委员会和赋能者的缘故，江川对于他所知，恐怕高于他清楚的江川。
此时此刻，与其给出自己的回答，他会更加仔细琢磨，或者说好奇江川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什么。
“没其他的了，”钟霁淡然道，“给出的回答还合格吗？”
江川一笑：“又不是考试，什么合格不合格。”
“今天不是考试，不过那一天我的表现通过你的测试了吗，江老大？”钟霁也微微一笑，“或者说我发挥了你预想的作用吗？”
“兜风”这个说辞是江川给的，钟霁自然知道理由不会如此单纯。
首先作为赋能队伍成员的王之贺和舒航恰巧离岗，江川独自行动这一点就很招人怀疑，偏又说带他出去，又恰巧碰上了事儿。
偶然之中必定有必然。
不过对于委员会和监察会的私下调查，他肯定也会如是回答，以免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江川小小装傻：“那一天是哪一天？”
钟霁也配合他道：“九月十四日，也是一个星期之前。”
“噢，那一天啊，”江川恍然大悟似的，“那一天……你表现得挺好，帮了大忙。”
“那江老大设下的考场还真挺呛。”
钟霁语带玩笑，江川嘴角上扬弧度更大：“我得澄清一点，那一天发生的确实是意外。”
“首先老王和小航子确实不在岗，因为在研究院秘密开会的外长临时抽调了四位赋能者作为特别保镖，他们两个抽签中奖，”江川又道，“我呢，作为为数不多的赋能劳动力之一，需要递交一个评估结果。”
“原本是这样的，我带你兜风，顺便问点儿问题，再小小地制造一个看起来是意外的测试，不过谁知道……”
“撞上真的了？”
钟霁接上话来。
江川道：“不错，但也小小地印证了我一个猜想，所以你通过了测试，也发挥了作用。”
“作为工具人，我有权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工具。”
钟霁坦诚道。
江川“嗯”了一声：“大概就是……一种吸引异化体的体质？之前唐老鸭也做过猜想，不过没有过实例，你或许就是这样。”
钟霁消化了他的意思：“准确来说，这或许就是单纯倒霉吧？”
本身碰上这样的事就很衰，比起其他人更容易吸引，那不是倒霉又是什么呢？
江川笑出了声来：“老王也觉得是这样，你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随后起身，将巧克力棒盒子再次朝钟霁跟前凑了凑说：“最后两根，一人一半吧。”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吃甜食。”
“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走吧。”
“去哪儿？”
钟霁一发问，江川在原地顿住，似乎还思考了一下：“治疗嘛，自然就是治疗。”
……
江川还开着他那辆SUV，半个小时抵达的地方不是钟霁预想中的什么研究所实验室或者说别的赋能者所在之地，而是——
蓉都最大的游乐场梦幻国度。
“成人二位。”
江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票，而且是SVIP速通票，从二维码检票这一步到第一个项目开始，一直有一位热情温和的小姐姐领着，没排过一分钟的队。
钟霁在大摆锤的座位上扣紧安全带，看着乌泱泱排队的一众人：“没想到今天还会有这么多人。”
江川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想到我会带你来这儿。”
“你说过治疗，这就是治疗的一部分。”
钟霁接受良好。
江川“嗯哼”应了一声：“放松最重要，信我，等会儿你想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
一排座的哥们儿听到他这样说，狐疑地望了两个人一眼。
钟霁和江川坐在排座中间，相较边座的刺激程度略微友好，不过梦幻国度的大摆锤是在全国都有名声的，紧张的程度自然不是盖的。
几轮抛高又下跌，心脏像是被强力拽住抛高拉扯，又被机械推下。
仿佛再一次“飞”了起来。
“爽！”
“爽啊！”
“……”
项目结束，钟霁只是呼吸略重，而江川是实打实一路放声大吼。
江川很疑惑：“你怎么一点儿声儿都不出？”
钟霁道：“我觉得……还好。”
江川说：“也是，毕竟上次你体验过刘旭的赋能了，这点儿可能不算什么。”
不知道江川脑瓜子里具体在想些什么，钟霁也不多过问，两个人就一路速通把梦幻国度的一半项目玩了个通畅。
“开心不？”
江川问他。
钟霁说：“挺好。”
江川盯他盯了一会儿，又问：“那我们继续再玩两个项目。其实玩的地方人都不少，毕竟这就是消除恐慌的方式之一。”
“也还有不少人没了解清楚情况，不相信异化的存在，连避难方舱问世，都觉得是因为生态环境恶化。不过嘛，生态确实恶化了不少。”
江川说的这个情况钟霁也有所耳闻，毕竟空间误导会影响通讯设备使用，现场的资料只有赋能队配备的智能系统能够记录。其余的消息都被委员会管制。
一方面委员会希望民众能减少出行，但另一方面却不会大规模封锁区域，因为这样会引起深度恐慌。
——
在梦幻国度待了半天，江川领着钟霁找了家餐厅吃饭，吃饭吃得差不多，江川手机在八点整点报时。
江川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钟霁说：“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还怕扯着到游乐场累着你呢，”江川说，“你看起来不是会喜欢去梦幻国度的人，人一觉得无聊就会更容易疲累。”
“小时候去过，”钟霁仔细回想起来，“后来堂妹有一次生日去过。今天的话，还好，不太累。”
江川看起来心情不错：“行，那就是我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江川开车，很快车就到了钟霁所在小区的楼下。
这一片地区一部分还在重新修建，先前封锁了一个星期，现在已经开始放行。
“明天下午比今天碰面的时间提早一个小时，我来你家楼下接你，治疗继续，”江川把着方向盘对钟霁说，“唐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钟霁道：“你是说一定能恢复赋能这一点？”
江川点了下头：“没错，唐崖说的成功与否不那么重要，你不用放在心上，赋能出点儿什么情况都是正常的，其实我最近不申请休假他们也会让我强制休息几天的，因为赋能本来就不能过度使用，不过嘛……”
“他说的报销不会水我们的，这一点唐博士向来大方可信。”
钟霁听出了言外之意：“你希望我放轻松一点儿？”
江川佯装叹了口气，道：“和聪明人聊天真是没意思……”
“谢谢你。”钟霁道了一声谢，“今天还挺开心的。”
江川“嗯”了一声：“那明天和后天也会开心。”
“大后天呢？”
“我只知道三天的事，今天、明天和后天。”
江川逐渐比出三根手指，两个人一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