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如同星河流转,平稳而悠长。丢下了偏执六万年的疲惫感,净渊的感情从沉重转向轻盈,逐渐恢复了少年气,在星月前有时会变回曾经的话痨“小神侍阿渊”。不过在其他上神面前,他依旧是那个统御霸道的妖神脸。
白日,当炽烈的阳光统治天界,星月神宫便陷入一种静谧的休憩。净渊银白的发丝随意披散在云锦枕上,呼吸均匀悠长。星月蜷在他身侧,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如同听着宇宙最安稳的韵律。偶尔,净渊会无意识地将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星月便在睡梦中微微勾起唇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胸前衣襟的纹理。偌大的神宫寝殿,只余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安宁得如同凝固的时光。
夜幕降临,便是他们履行职责的时刻。神宫最高的观星台上,巨大的星盘悬浮于空,其上亿万光点明灭流转,代表着诸天星辰的运行轨迹。净渊与星月并肩立于星盘之前,神情专注。净渊指尖流淌出细碎的星辉,如同精准的刻刀,沉稳地调整着那些代表星辰轨迹的光点。他眉头微锁,偶尔低声念出几个古老晦涩的星轨方位名称。星月则摊开手掌,掌心升腾起清冷的月华,如同无形的织梭,牵引、梳理着那些代表云气、夜风、甚至细微天象(如流星雨、极光分布)的、更为缥缈的光带。她的动作流畅而优雅,月华在她指间跳跃、编织。
“东北天域,奎宿星群轨迹偏移三厘,” 净渊目光如电,沉声道,“需引昴宿辉光校准。” 他指尖星辉如丝线般射出,精准地没入星盘某处。
星月眸光微动,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心月华已如流水般涌向对应的区域,柔和却不容抗拒地引导着另一股代表星力的光流进行微调:“牵引力已注入。西侧‘织女泪’流星雨带密度过疏,需补入天河碎星尘三百斛。” 她的话语简洁清晰。
“碎星尘库在璇玑位,” 净渊应道,手指在星盘边缘某处一点,一道微光闪过,“三百斛已就绪,随时可由你月魄之力引导播撒。”
两人配合默契得如同共用一个灵魂,指令与执行几乎同步,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对方便能心领神会。浩瀚繁复的诸天星象,在他们有条不紊的协作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拨动的精密琴弦,奏响着和谐永恒的宇宙乐章。
然而,这份高效与默契,落在某些需要值夜班、仰赖星辰指引或借星光修炼的神祇眼中,却渐渐有了微词。
一日,当净渊前往天界中枢万神殿处理一些必要的星图报备时,刚踏入宏伟的殿门,便被几位颇有资历、掌管不同神域的上神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掌管晨曦与朝露的曦光女神,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薄怒,语气还算客气,却透着明显的不满:“净渊神君,近日这夜班星辰排布……是否过于紧凑了些?卯日星官座下的引路星车,好几次差点因星辰轨迹变动过快而偏离航线!”
旁边一位须发皆白、周身缭绕着浑厚土灵之气的山岳之神也捋着胡子,瓮声瓮气地附和:“正是!老朽座下几个在山巅引星力淬体的小徒儿也抱怨,说最近子时前后的星辰之力波动过于剧烈频繁,让他们难以入定静修。这夜班……排得是否太‘勤勉’了些?” 他刻意加重了“勤勉”二字,目光炯炯地盯着净渊。
万神殿内其他几位神祇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显然对此事也颇有关切。
净渊脚步一顿,玄色的神袍在光洁的神殿地面上纹丝不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被质问的窘迫或歉意,反而眉峰一挑,那双曾令神魔皆惧的妖异红瞳扫过眼前几位颇有分量的上神,唇角竟勾起一抹极其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无赖意味的笑容。
他双手随意地往宽大的袖袍里一揣,下巴微抬,声音清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荡,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个角落:
“诸位上神见谅。”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曦光女神微蹙的眉峰,和山岳之神探究的眼神,“这星辰排班紧凑嘛……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慵懒,“我家夫人性子急,赶着早些处理完当值的事务……”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众神,掷地有声地抛出了下半句,“好早些回去,陪本君喝酒、赏星、下棋、切磋武艺。这双修之道,也是增进修为、稳固神格的正途嘛。诸位上神……若有意见?” 最后一句尾音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那神情仿佛在说:有意见?憋着!我家夫人最大!
“……” 曦光女神刚启的朱唇瞬间僵住,脸上的端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山岳之神捋胡子的手猛地一顿,差点揪下几根宝贵的白须。整个万神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众神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双修?稳固神格?这理由……竟让人无法反驳!看着净渊那张写满“我夫人要陪我,天经地义”的理直气壮的脸,几位本想讨个说法的上神,最终只能把满腹的牢骚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几声无奈的干咳,各自拂袖散去。
净渊满意地看着众人悻悻散开的背影,这才慢悠悠地踱向报备星图的案几,嘴角那抹得意又欠揍的笑容,久久未曾消散。
神宫深处,一方由整块温润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棋盘悬浮于星辉氤氲的池水之上。黑白二色的棋子并非凡物,黑子乃是一颗颗浓缩的微型黑洞,光线在周围微微扭曲;白子则是一粒粒凝固的乳白月华,散发着清冷的微光。
星月指尖捏着一枚“月华白子”,秀气的眉头微蹙,目光在错综复杂的棋局上逡巡。对面的净渊姿态闲适地斜倚在云榻上,银发流泻,一手支颐,另一手随意地把玩着一颗“黑洞黑子”,那黑子在他指尖滴溜溜旋转,仿佛连周遭的光线都微微塌陷下去。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早已看穿了星月几处看似隐秘的布局。
“这一步……我若落在此处,”星月指尖悬在某个星位上方,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凝重,“你当如何?”
净渊挑眉,指尖那颗旋转的黑子骤然停住,他随手往棋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位置轻轻一点:“那我便在此处,‘蚀’掉你这片看似稳固的‘星云根基’。夫人,围魏救赵的把戏,六万年前你就用过了。”他语气慵懒,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
星月动作一顿,看着净渊点出的位置,正是她一处隐藏杀招的命门所在!她懊恼地轻哼一声,指尖的月华白子转了个方向,落向另一处:“狡猾!那……这里呢?”
“这里?”净渊轻笑出声,笑声低沉悦耳,“这里看似诱饵,实则陷阱。我若贪吃,你下一步便可‘月锁长河’,断我大龙生路。夫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不厌诈啊。”他指尖的黑子并未落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心思被完全看穿,星月索性将指尖的白子往棋罐里一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微微鼓起脸颊,带着点被拆穿后的娇嗔,瞪了净渊一眼:“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半点便宜都占不到,没意思!”那气鼓鼓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执掌星月、杀伐决断的女神威严,倒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小姑娘。
净渊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黑子,长臂一伸,便隔着暖玉棋枰将闹小性子的星月捞了过来。星月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顺势跌坐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方才那点小小的懊恼瞬间烟消云散。
“不下棋也好,”净渊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滑的发顶,声音带着纵容的笑意,“那……夫人想做什么?再去神域边缘的‘碎星墟’寻些奇花异草?上次你移栽回来的那株‘碎星兰’,这几日似乎又开了两朵。”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一缕乌黑的发丝,感受着那丝绸般的凉滑。
星月在他怀里舒服地蹭了蹭,找了个更安稳的位置,像只慵懒的猫儿。她仰起脸,眼眸亮晶晶的,映着流动的星辉:“嗯!我还想去‘天河渡口’,听说那里新到了一批从下界九洲飘来的花种,沾染了红尘烟火气,开起来一定热闹。” 提到花草,她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带着少女般的雀跃。
“好,”净渊应得毫不犹豫,指尖宠溺地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都依你。”
他抱着她起身,心念微动。悬浮的暖玉棋枰和满盘珍贵的星月棋子无声无息地隐没在流动的星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星月神宫穹顶的星图悄然流转,将天界的时辰精准地推移向最适合“寻花问草”的辰光。
净渊抱着星月,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璀璨的星河之中,朝着那神域边缘、时空碎片漂浮的“碎星墟”方向而去。星月安心地靠在他怀里,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标志性的银发,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幸福感,如同最醇厚的酒,无声地浸润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伸出手,指尖缠绕住他一缕冰凉的银发,轻轻把玩着,如同把玩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这头银发,是六万年孤寂追寻的见证,是刻骨相思的印记。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头泛起酸涩又甜蜜的涟漪。
“阿渊……” 她忽然轻声唤道,声音在星河的微鸣中显得格外清晰柔软。
“嗯?”净渊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星月仰着脸,望进他深邃含笑的眼眸深处,那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她唇边漾开一个无比明媚、无比满足的笑容,如同星月神宫最璀璨的辰光:“现在这样……真好。” 她的指尖缠绕着他的发丝,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无限感慨与甜蜜,“比六万年……还要好。” 比那背负着诅咒、相爱相杀、最终黯然湮灭的六万年前,好上千倍万倍。
净渊环抱着她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带着星辰的清冽与月华的温柔,轻轻落在了星月光洁的额头上,代替了所有的回答。星河流转,岁月无声,唯有相拥的身影在永恒的光辉中化为最动人的剪影。失而复得的相守,比曾经所能想象的任何幸福,都更加漫长,也更加甘甜。
[害羞][害羞]两神侣既有神性又有烟火气,磨糖不能停[橘糖][橘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神居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