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暖气开得足,鹤临夏和另一个室友在下面开黑,键盘鼠标噼啪作响,夹杂着激动的吼叫:“上啊!控他!控他!卧槽!这打野是演员吧?!”
阮星临戴着耳机,盘腿坐在上铺,后背靠着墙。手机架在膝盖上,屏幕里是裴松谿那张在实验室冷白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静的脸。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实验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透过屏幕,专注地落在阮星临这边。
“所以高数那个中值定理的证明,关键就在于构造函数……”裴松谿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给阮星临做专属的课后辅导,背景里隐约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阮星临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揪着怀里傻狮子玩偶(裴松谿暑假抓的那个)的鬃毛,时不时插嘴问两句。异地快一个学期了,这种每晚雷打不动的视频“自习”时间,竟然成了他一天里最安心的时刻。听着裴松谿那熟悉的声音,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仿佛那烦人的一千两百公里也没那么远了。
“……这样理解了吗?”裴松谿讲完一个难点,抬眼看向镜头。
“嗯…大概…”阮星临含糊应着,心思有点飘。他盯着裴松谿实验服领口露出的那截线条好看的锁骨,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喂,裴松谿,你们实验室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领子…拉高点?”
话一出口,阮星临自己先愣住了,耳根瞬间有点热。靠!他在说什么?!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管闲事?
屏幕那头,裴松谿明显也顿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他极其自然地抬手,不是去拉领子,而是推了推眼镜:“实验室恒温系统设定合理。倒是你,”他的目光精准地扫过阮星临微微敞开的、露出锁骨和一小截星形项链链子的睡衣领口,“领口,歪了。”
“!!!”阮星临瞬间炸毛!这混蛋!隔着屏幕还不忘“重点关照”他的仪容风纪!他愤愤地一把将领口扯正:“…歪你个头!老子在家!爱怎么穿怎么穿!”
裴松谿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老裴!老裴!救命!我那个该死的傅里叶变换……” 一个清亮的、带着点咋呼的男声突然由远及近地闯入视频背景!紧接着,一个穿着同款实验服、头发微卷、长相阳光帅气的男生猛地挤进了镜头!他半个身子压在裴松谿肩膀上,脑袋凑到屏幕前,脸上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容。
“卧槽!视频呢?”男生看到屏幕里的阮星临,眼睛瞬间亮了,八卦之光熊熊燃烧!他完全无视了裴松谿瞬间冷下去的脸色,自来熟地对着屏幕挥手:“嗨!你好啊!我是陆澜盼!老裴的室友兼实验室战友!你就是老裴天天晚上抱着手机不撒手、说话声音能低八个度、眼神能温柔得滴出水来的那位……‘重点对象’吧?”
“……” 空气瞬间凝固。
阮星临像被按了暂停键,揪狮子鬃毛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炸毛”和“懵逼”之间。
裴松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镜片后的眸光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无声地射向压在他肩膀上的陆澜盼。
陆澜盼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像发现了新大陆,盯着屏幕里阮星临那张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眼睛、在暖光下显得格外生动的脸,还有那因为炸毛而翘起来的几缕呆毛,以及……那枚在锁骨上晃悠的星形项链,猛地一拍大腿!
“哎哟我去!老裴!”陆澜盼扭头,用胳膊肘捅了捅裴松谿,声音响亮得连阮星临这边的耳机都震得嗡嗡响,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兴奋,“藏得够深啊你!这气质!这长相!怪不得你看不上系花校花!原来金屋藏娇啊!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吧?!”
“嫂——子——?!!!”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弹,隔着屏幕,精准地在阮星临脑子里炸开了花!他感觉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连脖子根都红了!
“你…你胡说什么?!”阮星临的声音都劈叉了,又羞又恼,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指着屏幕里的陆澜盼,手指都在抖,“谁…谁是嫂子?!老子是男的!男的!!!”
“哎呀!知道知道!男嫂子嘛!一样一样!”陆澜盼笑嘻嘻地摆手,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老裴这棵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对象还是个这么标致的!兄弟我替你高兴啊!嫂子好!以后多关照!”
“闭嘴!陆澜盼!”裴松谿终于忍无可忍,声音冷得像冰渣,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他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陆澜盼,动作又快又狠。
陆澜盼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撞在旁边实验台上,仪器都晃了晃。他夸张地“哎哟”一声,揉着胳膊,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干嘛呀老裴!害羞了?给嫂子介绍下兄弟我怎么了?嫂子!我跟你说!老裴在实验室可闷了!除了做实验就是看你照片!手机屏保都是……”
“陆、澜、盼!”裴松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整个实验室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阴影,笼罩住还在嬉皮笑脸的陆澜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顿,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来:
“课题数据。出错部分。今晚零点前。修正报告。放我桌上。”
“现在。立刻。出去。”
“……” 陆澜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看着裴松谿那张冷得能刮下霜的脸,又看看屏幕上那个脸红得快滴血、眼神像要杀人的“嫂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他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呃…那个…老裴…嫂子…你们聊!你们聊!我…我去改数据!马上改!” 说完,像只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窜出了镜头范围,还“贴心”地(?)带上了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视频两端,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阮星临还保持着刚才炸毛指人的姿势,脸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耳朵里全是陆澜盼那声石破天惊的“嫂子”在回荡!羞愤!巨大的羞愤!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的隐秘悸动,像小虫子一样在心里乱爬!
裴松谿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对着镜头。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深沉如海,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愠怒、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平复情绪,才低低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
“他胡说八道。不用理。”
“……” 阮星临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用理?!这能不理吗?!他悲愤地对着屏幕吼:“裴松谿!你室友是神经病吗?!什么嫂子?!老子要宰了他!!!”
“嗯。”裴松谿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会处理。”
阮星临被他这平静的语气噎了一下。处理?怎么处理?把陆澜盼塞进傅里叶变换的仪器里分解了?!
他看着屏幕里裴松谿那张恢复了冷峻、却比平时更显深沉的脸,再看看自己这边宿舍里,下面开黑的鹤临夏和室友似乎被刚才他那声吼惊动了,正探头探脑地往上看……
巨大的羞耻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这视频……没法聊了!
“处理你个头!老子挂了!”阮星临悲愤交加,手指颤抖着就要去按挂断键!
“等等!”裴松谿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阮星临的手指顿住。
裴松谿的目光沉沉地锁住他,隔着屏幕,像无形的锁链。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宣誓般的郑重:
“你不是嫂子。”
“你是我的。”
“阮星临。”
“!!!”
阮星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随即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一股巨大的、陌生的、带着强烈独占意味的热流瞬间席卷全身!比刚才被叫“嫂子”的羞愤更猛烈!更让人窒息!也更……让人心跳失速!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屏幕里裴松谿那双深邃得仿佛要将他吸进去的眼睛。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脖子,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裴松谿看着他彻底呆住、脸红得要滴血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深了深,翻涌的占有欲似乎得到了某种餍足的安抚。他极其自然地抬手,不是整理自己的领口,而是极其精准地、隔空点了点屏幕里阮星临因为激动而更加歪斜的睡衣领口,以及那枚滑落到锁骨下方的星形项链。
“歪了。”他低声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还有项链。摆正。”
“……”阮星临被这熟悉的“重点关照”拉回一丝神智。他下意识地低头,手忙脚乱地去整理自己歪掉的领口和项链。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那点微凉的触感却像火星,烫得他指尖一缩!
“裴松谿!你个混蛋!”阮星临再也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和羞耻,悲愤地吼出最后一句,手指狠狠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映出他自己通红滚烫、写满羞愤和……一丝隐秘悸动的脸。
“星哥?咋了?跟会长吵架了?”鹤临夏扒着床沿,好奇地探出头,“刚才听你吼得挺凶啊?嫂子?什么嫂子?”
“嫂你个头!滚蛋!”阮星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怀里的傻狮子就砸了下去!“睡觉!谁再吵老子灭口!”
鹤临夏接住狮子,一脸无辜:“…火气这么大?难道会长真在外面有……”
“鹤、临、夏!”阮星临的怒吼几乎掀翻房顶。
宿舍瞬间安静了。鹤临夏缩了缩脖子,抱着傻狮子溜回了自己位置。
阮星临把自己重重摔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黑暗中,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耳边反复回荡着陆澜盼那声夸张的“嫂子”,和裴松谿最后那句低沉而霸道的——
“你是我的。阮星临。”
那混蛋!平时闷葫芦一个!这种话倒是说得顺口!隔着屏幕都这么……这么让人招架不住!
他愤愤地揪着被子,脸上热度未消。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前被摆正的星形项链,冰凉的金属下,仿佛还残留着裴松谿指尖的触感和那句宣言带来的滚烫烙印。
“重点对象”升级成“我的”了?
这称呼……好像……比“嫂子”顺耳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
阮星临把滚烫的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偷偷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