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临,起床。”
低沉的声音像冰锥,精准地凿穿了阮星临沉沉的睡梦。他皱着眉,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发出不满的呜咽:“…滚…困死…”
昨晚被裴松谿按头“查漏补缺”到深夜,梦里全是函数图像和裴绿茶那张催命符似的冷脸。此刻,他只想和床铺融为一体,睡到天荒地老。
然而,微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捏住了他露在被子外的后颈皮。
“六点二十。值日。七点前到校门口。”裴松谿的声音毫无波澜,像设定好的闹钟程序,“给你五分钟。”
值日?!
阮星临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哦,对!昨天老班好像提了一嘴,说高三开学第一周,学生会干部要轮值在校门口迎新生查风纪…裴绿茶是主席,他这个“编外重点对象”也被光荣征用了!
“靠…”阮星临悲愤地把头砸回枕头,“…让学生会的去不就行了!老子困!要睡觉!” 他试图用被子蒙头做最后的抵抗。
裴松谿没说话,直接动手。他极其精准地掀开阮星临的被子(动作快得像抢篮板),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只穿着背心短裤的阮星临,激得他一哆嗦!
“!!!”阮星临瞬间清醒大半,像只被扔上岸的鱼弹坐起来,“裴松谿!你谋杀啊!”
“四分五十秒。”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炸毛的头发和光溜溜的胳膊,“换衣服,洗漱。早餐在桌上。”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转身走出卧室,仿佛刚才只是处理掉一个障碍物。
阮星临悲愤交加,对着关上的门板无声地咆哮了一万遍“心机绿茶”,才认命地、带着上刑场般的悲壮,抓起裴松谿昨晚就放在床头的校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磨磨蹭蹭地套上。
餐厅里,裴松谿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深蓝色学生会主席袖章别在左臂,金丝眼镜泛着冷光,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桌上摆着煎蛋、三明治和温热的豆浆。
阮星临顶着乱糟糟的鲻鱼头,一脸怨气地坐下,抓起三明治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抱怨:“…没人性的资本家…周扒皮…”
裴松谿放下牛奶杯,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因为匆忙而系歪的领带(校服配套的)上。他极其自然地站起身,走到阮星临面前。
“干嘛?!”阮星临警惕地护住脖子。
裴松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熟练地解开他系得歪七扭八的领带结,手指翻飞,三两下就重新系了个标准又服帖的温莎结。动作流畅得像给文件盖章。
“歪了。”陈述句。
阮星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服务”弄得浑身不自在,像被顺毛的猫,炸毛又无处发力。他愤愤地灌了一大口豆浆:“…事儿精!”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坐回原位,拿起自己的书包:“吃完,出发。”
* * *
清晨六点五十,天刚蒙蒙亮,街道空旷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路灯的光晕还没完全褪去,带着点清冷的味道。
阮星临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脚步拖沓,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坠,全靠意志力跟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移动。
裴松谿走在他旁边半步,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快到校门口那条林荫道时,他极其自然地停下脚步。
阮星临差点撞上他后背,没好气:“又干嘛?!”
裴松谿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极其精准地扣住了阮星临揣在裤兜里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喂!”阮星临想抽手。
裴松谿无视他的抗议,修长的手指极其强势地挤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掌心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温热的触感瞬间传来!
“!!!”阮星临瞬间僵住,睡意全无!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想甩开:“裴松谿!你疯了?!大街上!松手!”
“路滑。”裴松谿理由万年不变,眼神平静地扫过干燥得能跑车的柏油路面,手指收得更紧,将阮星临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值日期间,注意安全。”
“滑你个头!”阮星临脸“腾”地一下红了,用力想掰开裴松谿的手指,“值个屁日!这还没到校门口呢!快放开!被人看见……”
“看见什么?”裴松谿打断他,声音平稳,拉着他就往前走,“学生会干部,提前到岗,检查仪容风纪,有何不妥?”
阮星临被他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得哑口无言!他愤愤地被裴松谿牵着走,指尖被裴松谿干燥有力的手指牢牢缠住,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他心慌意乱。他别扭地别开脸,耳朵尖红得滴血,嘴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神经病…洁癖精…心机绿茶…”
裴松谿像是没听见,牵着他稳稳走向已经能看到轮廓的明德高中大门。清晨的微光中,校门口已经有几个穿着校服、手臂别着值日袖章的学生会干部在等着了,周野也在其中。
远远看到十指紧扣走过来的两人,周野手里的记录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其他几个干部也瞬间石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卧槽?!
会长和阮星临……手牵手……来值日?!
这画面……太惊悚了!比看到校长跳广场舞还惊悚!
裴松谿无视那几道震惊到呆滞的目光,牵着还在试图用眼神杀死他的阮星临,旁若无人地走到校门口。他这才极其自然地松开手(阮星临立刻把手藏到身后,像藏赃物!),推了推眼镜,声音清冷无波:
“人到齐了?各就各位。周野,检查仪容风纪登记表。李悦,新生引导牌再确认一遍位置。张涛,校徽和袖章佩戴标准重申一次。”
一连串指令清晰简洁,瞬间把石化状态的干部们唤醒。大家手忙脚乱地开始干活,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阮星临身上瞟,尤其是他那只刚刚被会长“重点关照”过的手,还有那系得一丝不苟的温莎结领带。
阮星临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脸上火辣辣的!他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后者已经一脸平静地拿起自己的记录板,开始检查值日生的袖章佩戴是否端正。
“喂!我的袖章呢?”阮星临没好气地问,试图转移注意力。
裴松谿从自己口袋里(他居然随身带着?!)拿出一个崭新的“风纪巡查”袖章。他没直接递给阮星临,而是极其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
“抬手。”命令简洁。
阮星临下意识地抬起左臂。裴松谿极其熟练地将袖章套在他小臂上,调整好位置,然后极其细致地将魔术贴粘牢、抚平。动作专业又快速,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阮星临手臂内侧敏感的皮肤。
“……”阮星临感觉手臂像过了电,麻麻的。他赶紧放下胳膊,把袖章位置又往下扯了扯,试图遮住那点异样的感觉,嘴里嘟囔:“…多此一举…老子自己会戴…”
裴松谿没理他,目光扫过他因为别扭而微微敞开的校服外套拉链(里面的T恤领子果然又有点歪)。他极其自然地伸手,不是去拉拉链,而是极其精准地捏住领口,轻轻往上一提,拉回肩膀位置。
“歪了。”声音不高,但在清晨安静的校门口,格外清晰。
周野等人:“……” 他们默默低下头,假装认真检查登记表,内心疯狂刷屏:重点对象!重点检查!会长亲自上手!这哪是值日?这是大型秀恩爱现场!单身狗保护协会在哪?!
* * *
七点整,学生开始陆续进校。
值日生们打起精神,检查校服、校徽、仪容仪表。裴松谿身姿笔挺地站在最显眼的位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进校的学生。他气场太强,被他目光扫到的学生,不管多皮,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检查自己的拉链扣子。
阮星临站在他斜后方一点的位置,负责检查高一新生的校徽佩戴。他努力板着脸,想营造点“风纪巡查”的威严,但眼底的困倦和脸上未褪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更像只被强行拎起来营业的、不太高兴的猫。
一个瘦高的高一男生,校服拉链敞着,里面T恤皱巴巴,校徽歪歪扭扭别在衣角,低着头就想往里冲。
“站住。”裴松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瞬间定住了男生的脚步。
男生一哆嗦,抬起头,对上裴松谿冷峻的目光,脸都白了:“会…会长…”
裴松谿没说话,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敞开的拉链和歪斜的校徽。他没立刻训斥,而是极其自然地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旁边正在检查另一个新生的阮星临身上。
阮星临刚帮一个女生把戴歪的校徽摆正,一抬头就撞上裴松谿的目光,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混蛋又想干嘛?!
“阮星临,”裴松谿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现场教学”的意味,“这位同学的风纪问题,由你处理示范。重点:校徽佩戴位置,着装规范。”
“???”阮星临瞬间懵了!他?示范?处理裴绿茶抓到的典型?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当众给他找事!
那个高一男生和周围几个值日生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阮星临身上。
阮星临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指着男生的校徽和拉链:“咳…校徽戴正!在左胸口袋上方!拉链拉好!衣服整平!下次注意!” 语气有点干巴巴,没什么威慑力。
男生赶紧手忙脚乱地整理,眼神怯怯地瞟着阮星临。
裴松谿在一旁看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带着审视。等男生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开口:“处理过程基本规范。但语气可以更严厉,眼神需更具威慑力。作为‘重点对象’,更应以身作则,起到表率作用。”
“!!!”阮星临感觉自己脑门上青筋在跳!“重点对象”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又砸了下来!还“以身作则”、“表率作用”?这混蛋就是在变着法儿说他刚才不够凶!
他愤愤地瞪着裴松谿,恨不得用眼神把他身上烧出两个洞!裴松谿却无视他的怒火,极其自然地抬手,不是碰他,而是极其精准地拂过阮星临自己胸前那枚因为激动而微微歪斜的校徽,将它小心摆正。
“你也歪了。”声音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砸得阮星临眼前发黑!
周围值日生:“……”
高一男生:“……”
周野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完了!会长亲自下场示范如何“管理”重点对象!星哥这脸…怕是要红到放学了!
阮星临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忍住没当场给裴绿茶一拳!这日子没法过了!值个日都要被当众处刑!
他悲愤地转过身,对着下一个进校的新生,用尽毕生凶恶的语气吼道:“校徽!戴正!衣服!拉好!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那新生被他吼得一哆嗦,差点把书包扔了!
裴松谿看着阮星临炸毛又无处发泄、只能把火撒在新生身上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嗯,示范效果显著。他的小星星,连炸毛值勤的样子,都这么亮眼。
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地洒在明德高中的校门口。裴松谿身姿挺拔,袖章闪亮,像一尊完美的风纪雕像。阮星临站在他斜后方,红着耳朵,气鼓鼓地检查着每一个路过的学生,像只被主人拴在门口、被迫营业却又尽职尽责的、别扭的小狮子。
值日的晨光里,心机绿茶会长和他的傲娇重点对象,以一种极其高调又“合规”的方式,开启了鸡飞狗跳又甜得发齁的高三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