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跟催命似的响,阮星临和鹤临夏叼着刚撕开包装的棒棒糖,撒丫子往教室冲。嘴里葡萄味的甜腻还没散开,人已经窜回座位,屁股刚挨凳子,上课铃就追着脚后跟嚎起来了。
鹤临夏坐前排,手忙脚乱掏书,腮帮子鼓囊囊一动一动,努力缩小存在感。阮星临就惨了,同桌是裴松谿。他斜眼瞅着旁边这位大爷慢条斯理地合上手里的原文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精准落在他还鼓着的腮帮子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但阮星临愣是读出了“风纪”俩大字儿。他梗着脖子,嘴里糖球滚到一边,含糊不清地挑衅:“喂,看什么看?现在上课期间,你不会要收你的男朋友的糖吧?” 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仨字儿,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嚣张。
裴松谿没说话。他推了推眼镜,动作流畅得赏心悦目。然后,在阮星临惊愕的注视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掏他口袋,而是直接捏住他露在外面的那截塑料小棍,轻轻一抽!
沾着口水的棒棒糖瞬间易主!
“你…!”阮星临刚想骂,裴松谿已经把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他含着那根还带着阮星临牙印和口水的紫色糖球,舌尖抵着糖球转了半圈,目光平静地看着讲台上开始讲课的英语老师,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才淡淡吐出两个字:
“没收。”
阮星临:“……” 他脸“腾”地一下爆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这混蛋!光天化日!当着他面!吃他吃过的糖?!还他妈一脸“例行公事”的表情!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成了背景噪音。阮星临僵在位子上,感觉全班目光都跟针似的扎在他脸上(其实没几个人注意)。他愤愤地瞪着裴松谿的侧脸,恨不得在那张冷冰冰的俊脸上瞪出俩窟窿。
裴松谿像没事人一样,摊开笔记本,拿起笔,开始记笔记。姿态优雅,神情专注。只有嘴里那颗紫色的糖球,在他偶尔抿唇思考时,在颊边顶出一个小小的、碍眼的鼓包。
阮星临憋着一肚子邪火,书也看不进去,笔记也不想抄。他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裴松谿的嘴角,看着那点微小的鼓包随着他细微的咀嚼动作移动……靠!这混蛋吃得还挺香?!
他愤愤地趴回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装死。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把裴绿茶千刀万剐了一万遍!
* * *
下课铃终于响了。
阮星临像颗炮弹一样弹起来,抓起书包就想冲,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
“等等。”裴松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嘴里那颗糖球已经变小了不少。
“干嘛?!”阮星临炸毛,用力想甩开,“糖都让你‘没收’了!还想咋地?!”
裴松谿没松手,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从自己桌肚里拿出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小纸袋,塞进阮星临手里。袋子里装着几根一模一样的葡萄味棒棒糖。
“赔你。”言简意赅。
阮星临捏着纸袋,看着里面崭新的棒棒糖,再看看裴松谿嘴里那颗快化没的“赃物”,气得差点笑出来:“赔我?裴大会长,您这‘没收’完了再‘赔偿’,流程挺完善啊?当老子三岁小孩哄呢?!”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扫过他气鼓鼓的脸:“上课吃糖,违反纪律。没收是执行风纪。”
“那赔呢?!”阮星临梗着脖子。
“下课了。”裴松谿语气平淡,理所当然,“可以吃。”
“……” 阮星临被他这逻辑堵得哑口无言。他愤愤地把糖袋子塞进自己书包:“行!你牛逼!” 甩开裴松谿的手就要走。
“还有,”裴松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阮星临不耐烦地回头:“又干嘛?!”
裴松谿慢条斯理地从嘴里拿出那根只剩下光秃秃塑料棍的糖棒。紫色的糖渍几乎没了,棍子上还沾着点可疑的水光。他极其自然地抽出张纸巾,仔细地擦了擦那根小棍。
阮星临看得眼皮直跳。这洁癖精!吃都吃了,还擦什么擦?!
下一秒,裴松谿擦干净的小棍,被他极其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笔袋的夹层里?!动作珍重得像在收藏什么稀世珍宝!
“!!!” 阮星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裴松谿!你变态啊?!留那破棍子干嘛?!”
“证物。”裴松谿合上笔袋,推了推眼镜,一脸“风纪工作严谨”的正经,“没收违规物品,需留存备查。”
备查你个头!谁查一根棒棒糖棍子?!
阮星临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指着裴松谿,手指都在抖:“你…你…你个死变态!洁癖精!心机绿茶!老子跟你拼了!”
吼完,他再也不想多看这混蛋一眼,抓起书包,像被鬼撵似的冲出了教室。背影充满了悲愤和“这日子没法过了”的绝望。
鹤临夏凑过来,一脸八卦加惊悚:“会长……您这……留证物留得挺别致啊?” 他看着裴松谿笔袋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裴松谿没理他,淡定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只是没人看见,他拿起笔袋时,指尖在那藏着糖棍的夹层位置,几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
* * *
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阮星临闷头走在前面,书包甩在肩上哐当作响,仿佛在替主人发泄怒火。嘴里叼着根新拆的葡萄棒棒糖(裴松谿赔的那袋里的),咬得嘎嘣响,当是在嚼裴绿茶的骨头。
裴松谿走在他旁边半步,沉默得像块背景板。只是目光偶尔扫过阮星临气鼓鼓的侧脸和那根被咬得摇摇欲坠的糖棒。
路过一个垃圾桶,阮星临一把扯下嘴里的糖棒,看也不看,泄愤似的就要往里扔!
手腕又被那只微凉的手扣住了。
“干嘛?!”阮星临怒目而视,“老子的糖!吃完了!还不能扔了?!”
裴松谿没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掰开他攥着糖棒的手,把那个沾满口水、还粘着点紫色糖渣的塑料小棍拿了过去。
“脏。”他言简意赅,拿出消毒湿巾(又是它!),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动作细致,连小棍的凹槽都不放过。
阮星临看着他这神经病一样的举动,气得直翻白眼:“你有病吧裴松谿?!擦它干嘛?!老子要扔了!”
裴松谿擦干净小棍,又拿出张干净的纸巾仔细包好,这才抬眼看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平静无波:“我的。”
“啥?!”阮星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吃的糖,”裴松谿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是我赔的。糖棍,属于糖的附属物,自然归我处理。”
阮星临:“……”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这混蛋的逻辑是黑洞吗?!
“行!归你归你!你爱擦爱留随你便!”阮星临彻底放弃沟通,愤愤地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老子再吃你的糖就是狗!”
裴松谿看着他的背影,把包好的糖棍放进大衣内侧口袋,推了推眼镜,跟了上去。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 * *
晚上,书房。
阮星临对着一道地理洋流图生闷气,笔尖在太平洋上戳出一个又一个洞。裴松谿坐在旁边“王座”上,指尖翻着文件,沙沙作响。
阮星临越想越气,棒棒糖棍子那事儿太膈应人了!他“啪”地把笔拍在桌上,扭头瞪着裴松谿:“喂!你书包里是不是还藏着老子的糖棍?!交出来!老子要扔了!”
裴松谿翻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放下文件,侧身看向阮星临,没回答糖棍的问题,目光却落在他因为激动又滑到锁骨下的星形项链上。
他极其自然地抬手,微凉的指尖精准地触碰到冰凉的矿石,轻轻一拨,将它摆回正中。动作流畅得像呼吸。
“歪了。”陈述句。
阮星临被他这打岔搞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别转移话题!糖棍呢?!”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深了些。他拉开自己书桌的抽屉——不是放书包那个,而是最底下那个带锁的。他拿出钥匙打开(阮星临瞪大了眼),从里面取出一个……非常小的、透明的密封袋。
袋子里装着的,赫然是那根被他擦得锃亮、包得整整齐齐的紫色棒棒糖棍!旁边,还静静地躺着那枚阮星临无比熟悉的星形项链!
裴松谿拿出项链,动作小心,指尖只触碰冰凉的金属链。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拂过项链表面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浮尘。
“有灰。”他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清洁。然后,他把项链极其郑重地放回阮星临面前的桌面上,推到他手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那个装着糖棍的密封袋,在阮星临呆滞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又放回了那个带锁的抽屉里。咔哒一声,落锁。
“我的。”裴松谿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阮星临震惊到空白的脸,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清晰地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