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里砰砰作响，阮星临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球空心入网。他撩起汗湿的额发，呼出口气，感觉总算甩掉了点被裴绿茶支配的憋屈。
“星哥！牛啊！”陈锋跑过来击掌。
阮星临刚咧开嘴想嘚瑟两句，那股该死的、阴魂不散的柠檬薄荷味儿就飘了过来。他一扭头，果然看见裴松谿那修长的身影倚在入口门框上，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冷光，跟个监工似的。
“靠！他怎么又来了？”阮星临瞬间垮脸，小声嘀咕。
裴松谿像是听见了，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无视其他队员好奇的目光，目标明确——阮星临。
“训练强度过大。”裴松谿开口就是批判，声音不大，刚好让周围人听清。他目光扫过阮星临汗湿的鬓角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率过快，体表温度偏高。容易引发肌肉疲劳或拉伤。”
“？？？”阮星临一脸懵逼，“老子热身了！这才打多久？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打球喘不喘气？！”
“科学训练，避免损伤。”裴松谿推推眼镜，镜片后的光透着“我是为你好”的理所当然，“剧烈运动后骤然停止，血液回流不畅，对心脏负荷……”
“停停停！”阮星临听得头大，赶紧打断这突如其来的“运动医学讲座”，“裴大会长！您老人家日理万机，能不能别在这儿念经？我们粗人听不懂！”
裴松谿像是没听见他的抗议，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内袋（这人到底有多少口袋？）掏出个运动水壶，塞进阮星临手里：“电解质水。补充流失的钠钾，维持渗透压平衡。”
阮星临看着手里冰凉的水壶，再看看裴松谿那张喋喋不休（对他来说）的嘴，憋屈感又涌上来。他愤愤地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唔，酸酸甜甜，还挺解渴……不对！不能被糖衣炮弹腐蚀！
“喝完了！满意了吧？”阮星临把水壶怼回去，动作粗鲁，“可以走了吧裴老师？我们要训练了！”
裴松谿接过水壶，没走。他的目光落在阮星临因为运球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那枚星形项链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歪向一边。
“项链。”裴松谿开口，这次话倒不多，但手已经极其自然地伸了过来。
“老子自己弄！”阮星临立刻后跳一步，像防贼似的捂住领口。
“歪了。”裴松谿的手停在半空，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剧烈晃动下金属边缘可能摩擦皮肤，造成局部红肿或破皮，增加感染风险。而且影响运动时的……”
“行行行！给你给你！”阮星临被这“破皮感染风险”的长篇大论念得头皮发麻，悲愤地松开手，梗着脖子，“快点弄！磨磨唧唧！”
裴松谿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快得看不见）。他上前一步，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到项链冰凉的金属，动作珍重地将它摆正。指尖不经意擦过阮星临温热的锁骨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了。”裴松谿收回手，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但他还没完！“还有，你的起跳姿势，腰腹核心发力不够充分，落地缓冲主要依赖膝盖，长此以往对半月板……”
“裴松谿！”阮星临彻底炸毛，篮球狠狠往地上一砸，“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打了十几年球用你教？！” 气死他了！这绿茶精今天是吃错药了？话这么多！
篮球“砰”地弹开老远。全场瞬间安静，所有队员都屏住呼吸，眼神在炸毛的阮星临和依旧一脸平静的裴大会长之间疯狂扫射。
裴松谿看着眼前这只气得脸颊通红、眼睛喷火的小狮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深了深。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微微勾了下嘴角，那弧度冰冷又带着点……兴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裴松谿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光说不练假把式。不如……示范给我看？”
示范？
阮星临一愣。这混蛋想干嘛？
裴松谿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黑色大衣的扣子，露出里面同样熨帖的灰色运动服（这人居然在西装里面穿运动服？！早有预谋！）。他把大衣随手搭在旁边椅背上，然后开始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
“你……你要干嘛？！”阮星临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对一。”裴松谿言简意赅，走到篮下捡起阮星临刚才砸出去的球，在手里掂了掂，目光锐利地锁住阮星临，“十球。我防你攻。输了，今晚加练一小时核心力量。”
“！！！” 阮星临眼睛瞬间瞪圆了！加练？！还是核心力量？！这混蛋公报私仇！
“怕了？”裴松谿微微挑眉，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阮星临的死穴。
“怕你个头！”阮星临瞬间被点燃，“来！老子怕你是孙子！输了别哭！” 他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眼里燃起熊熊战火！打球？他还没怕过谁！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场边队员瞬间沸腾了！卧槽！会长下场单挑星哥？！年度大戏啊！鹤临夏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激动得手舞足蹈：“开盘开盘！买定离手！我赌星哥赢！”
裴松谿持球站在三分线外，把球传给阮星临：“开始。”
阮星临接球，瞬间进入状态。他压低重心，眼神锐利，几个快速的胯下运球试探。裴松谿防守姿势标准，步法沉稳，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冷静得像台扫描仪。
突然，阮星临一个大幅度的变向假动作，试图从右侧突破！裴松谿脚步迅速横移封堵。就在身体接触的刹那，阮星临猛地一个急停后撤步，瞬间拉开空间，拔起就投！
动作干净利落！手感极佳！
球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啪！”
一只修长的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最高点，干净利落地将球扇飞！
好帽！
场边一片惊呼！
阮星临落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松谿！这混蛋……弹跳和预判这么强？！
“起跳前重心前倾过度，后撤步幅度虽大，但蹬地发力不够突然，投篮起手点偏低，容易被预判封盖。”裴松谿推了推眼镜，开始现场教学复盘，“另外，假动作意图太明显，眼神和肩膀的晃动不够协调……”
“闭嘴！”阮星临气得跳脚，捡回球，“再来！”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彻底成了裴松谿的防守教学局。
阮星临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变向，在裴松谿精准的预判和教科书般的滑步面前屡屡受挫。强行突破被卡住身位，干拔跳投被干扰，甚至一次漂亮的欧洲步上篮，也被裴松谿用身体死死顶住，最后在对抗中变形打铁。
“对抗时上肢力量运用不合理，核心没绷紧，导致身体失去平衡……”
“突破路线选择过于直接，缺乏节奏变化……”
“篮下终结手型不够稳定，手腕发力太硬……”
裴松谿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最精准的篮球分析软件，把阮星临每一个技术动作的瑕疵都点了出来。话比平时多了十倍不止！句句戳心！
阮星临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脸色从红到白再到铁青。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的小丑！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打着“指导”的旗号疯狂打击报复！
“第八球。”裴松谿把球扔给阮星临，眼神带着审视，“还要继续吗？”
阮星临看着比分牌上刺眼的0：7，再看看裴松谿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冷脸，巨大的挫败感和憋屈感让他眼眶都红了。他死死咬着下唇，一把抢过球：“继续！”
他运球到三分线外，眼神发狠。不行！不能输！输了要加练！还要被这绿茶精念叨死！
他不再做任何花哨动作，直接沉肩加速，用尽全力朝裴松谿左侧硬突！纯粹的速度和力量碾压！
裴松谿迅速横移，用身体强硬地顶住他！两人身体狠狠撞在一起！肌肉碰撞发出闷响！
阮星临咬着牙，靠着爆发力硬生生挤开半步空间！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收球，一个极其别扭的、几乎是拧着身子的后仰跳投！
球脱手而出！
裴松谿的指尖擦着球皮划过！
球在篮筐上颠了几下……
**唰！**
进了！
“耶——！”阮星临落地，激动地握拳大吼！总算进了一个！挽回点颜面！
他得意地看向裴松谿，想看看这混蛋吃瘪的表情。却见裴松谿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蹙。
“怎么了？输不起啊？”阮星临喘着气，挑衅道。
裴松谿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落在他因为刚才强行后仰而微微扭曲的腰腹位置，语气带着不赞同：“为了进一个球，不惜用极易造成腰椎扭伤的姿势。阮星临，你的胜负欲能不能用在对身体负责的地方？”
“？？？”阮星临的得意瞬间凝固。这混蛋……不夸他神仙球就算了，还教训他？！
“还有，”裴松谿走近一步，目光扫过他因为剧烈对抗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刚才的突破，完全依靠蛮力，毫无技术含量可言。这种打法，在正式比赛里，除了消耗自己体力，增加受伤风险，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
“够了！裴松谿！”阮星临彻底爆发，像只被踩了尾巴彻底炸毛的狮子，“你他妈有完没完？！打个球叽叽歪歪！老子爱怎么打怎么打！要你管！烦死了！”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裴松谿（没推动），抓起地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篮球馆！背影充满了悲愤和“老子不玩了”的决绝。
裴松谿站在原地，看着阮星临怒气冲冲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擦到球皮”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鹤临夏凑过来，一脸八卦：“会长……您这是……把星哥气跑了？这教学……够硬核啊！”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没回答，只是弯腰捡起阮星临跑掉的一只袜子（刚才对抗太激烈蹭掉的）。他拿着那只还带着点汗湿的袜子，慢条斯理地走向场边阮星临放包的地方。
“核心力量训练计划，”裴松谿的声音清冷，仿佛在布置工作，“今晚发他邮箱。”
鹤临夏：“……” 他看着会长大人极其自然地把那只袜子塞进阮星临运动包里，嘴角疯狂抽搐。会长，您这到底是气人还是……另类关怀啊？星哥看到袜子怕不是要原地爆炸？
* * *
阮星临一路冲回裴家，砰地甩上自己房门，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混蛋！王八蛋！绿茶精！话痨精！……” 他闷在枕头里，把能想到的骂人词儿轮番骂了一遍。打球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还被当众教训！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滚！” 阮星临想也不想就吼。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门把手“咔哒”一声被拧开（这混蛋果然有钥匙！）。
裴松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一股熟悉的、带着药材清香的骨头汤味儿飘散开来。
“林姨炖的当归黄芪筒骨汤。”裴松谿把碗放在床头柜，声音平静，“舒筋活血，缓解肌肉疲劳。”
阮星临从枕头里抬起憋红的脸，愤愤地瞪着那碗汤：“不喝！毒死我算了！”
“随你。”裴松谿也不强求，推了推眼镜，“不过，汤里加了点促进软组织修复的药材，对预防你今天强行发力可能造成的腰肌劳损……”
“喝喝喝！老子喝！”阮星临悲愤地坐起来，一把抢过碗！这混蛋！就知道拿“伤病”威胁他！他愤愤地吹着气，小口喝着热汤。浓郁的骨香混合着药材的微苦回甘，暖意顺着喉咙流下去，确实舒服了不少。
裴松谿看着他像只气鼓鼓的河豚喝汤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柔和了些。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阮星临随手扔在那里的星形项链——刚才打球时他摘下来的。
他极其自然地拿起项链，走到床边坐下。阮星临正埋头喝汤，没注意。
微凉的金属链突然贴上后颈皮肤。
“！！！” 阮星临吓得一哆嗦，汤差点洒出来，“你干嘛？！”
“项链。”裴松谿语气平淡，动作却极其轻柔地帮他扣上搭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温热的颈后皮肤，“下次剧烈运动前记得摘，金属链在汗液浸泡和摩擦下容易氧化变色，影响光泽度。而且剧烈晃动时……”
“停！”阮星临赶紧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求你别念了！” 他快被这“项链保养指南”逼疯了！
裴松谿看着他捂耳朵的滑稽样子，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明显的、带着点恶趣味得逞的弧度。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阮星临汗湿后更加蓬乱的头发（这次没隔着帽子）。
“真吵。”裴松谿评价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阮星临：“……” 他愤愤地拍开裴松谿的手：“嫌吵你还说那么多！神经病！”
裴松谿收回手，站起身：“核心力量训练计划发你邮箱了。今晚八点，健身房见。”
“！！！” 阮星临手里的汤碗差点掉地上，“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哦？”裴松谿走到门口，回头，金丝眼镜后的光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那看来，你是想明天晨会上，听我详细分析你今天在球场上的‘技术特点’和‘改进方向’？我想赵老师和篮球队的同学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裴松谿！！！” 阮星临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
回应他的，是房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哒”声，和门外隐约传来的一句带着愉悦尾音的话：
“八点。别迟到。‘腰肌劳损’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