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阮星临抱着那本沉甸甸的相册,脸贴在冰凉的真皮封面上,试图给滚烫的脸颊降温。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一会儿是妈妈信里那句“别怪裴那孩子”,一会儿是裴松谿那句砸在心坎上的“认命吧”,一会儿又是刚才书房里那个强势到让人腿软的吻……
“认命……”
阮星临把脸埋得更深了,嘴里含糊地嘟囔,带着一股巨大的憋屈和……认栽后的自暴自弃。不认还能咋办?这绿茶精段位太高,心机太深,连他妈都搬出来了!线上温柔陷阱,线下强势圈禁,现在连裴叔叔都……默认了?
他感觉自己像只被蜘蛛精网住的小飞虫,越挣扎缠得越紧。算了……躺平吧……爱咋咋地……
就在他抱着相册当鸵鸟,悲愤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裴松谿端着个托盘走进来,动作轻得像猫。托盘里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面摆着两个刚出炉、散发着诱人黄油和焦糖香气的……可颂面包!烤得金黄酥脆,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牛奶。喝了。”裴松谿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但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给“自家宠物”投喂是天经地义。
阮星临身体一僵,从相册上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那杯牛奶和可颂。这混蛋……刚亲完就送吃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糖衣炮弹!
“不喝!”阮星临梗着脖子,试图找回一点傲娇的尊严,“老子不饿!”
“哦?”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扫过阮星临因为睡醒加折腾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还有那微微泛红、带着点水光的唇瓣(被他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牛奶助眠。下午还要去学生会处理场地后续。”
助眠?现在大中午的助哪门子眠?!这借口还能再烂点?!
还有……去学生会?!阮星临瞬间想起那份还没抄完的、厚得能砸死人的活动总结报告!悲愤感再次涌上心头!
“老子不去!”阮星临愤愤地抓起相册抱得更紧,像抱着护身符,“报告没抄完!场地爱批不批!”
“报告不用抄了。”裴松谿的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让周野誊抄了。场地批复,”他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笃定,“竞赛组同意了。下午去签个字就行。”
报告不用抄了?!
场地搞定了?!
这……这效率也太高了吧?!这混蛋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他“认命”然后乖乖签字?!
巨大的憋屈感和一种“又被这绿茶精算得死死的”的无力感让阮星临差点吐血!他愤愤地瞪着裴松谿,眼神控诉:你阴我!
裴松谿无视他喷火的眼神,极其自然地拿起那杯温热的牛奶,递到阮星临嘴边。杯口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浓郁的奶香混合着一点蜂蜜的甜味飘散出来。
“喝。”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阮星临看着近在咫尺的牛奶杯,再看看裴松谿那张平静无波却写满“不喝试试看”的脸,肚子里的馋虫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悲愤地、带着一种“老子是渴了,不是听你话”的自我催眠,一把抢过杯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
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放下杯子,他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渍,愤愤地瞪着裴松谿:“喝完了!满意了吧?!”
裴松谿看着他炸毛又顺从(身体上)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愉悦地闪了闪。他极其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擦掉阮星临嘴角那点奶渍。动作快得阮星临都没反应过来!
“脏。”裴松谿淡淡评价,收回手,指尖那点奶渍被他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
阮星临:“……” 他气得想咬人!这混蛋!连他喝奶都要管?!洁癖晚期吗?!
“还有,”裴松谿指了指那个盛着可颂的小碟子,“吃了。新烤的。”
“不吃!”阮星临硬气拒绝,试图夺回一点阵地,“老子不爱吃甜的!” 他其实挺爱吃,但就是不想顺这绿茶精的意!
裴松谿像是没听到他的抗议,拿起一个可颂。金黄色的酥皮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格外诱人。他慢条斯理地……把可颂掰成了两半。
一股更加浓郁的黄油和焦糖香气瞬间爆开!里面竟然还夹着细腻的、深褐色的巧克力酱!熔岩一样,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阮星临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一下,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操!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知道他抵抗不了巧克力熔岩可颂!
裴松谿像是没看见他那点小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掰开的、流淌着巧克力酱的那一半可颂,递到了阮星临嘴边。浓郁的巧克力香几乎怼到了他鼻尖上!
“张嘴。”裴松谿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 阮星临看着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巧克力可颂,再看看裴松谿那副“不吃就硬塞”的冷脸,巨大的憋屈感和馋虫的疯狂叫嚣在脑子里激烈交战!
三秒。
仅仅三秒。
阮星临悲愤地、带着一种“老子不是想吃!是怕你硬塞弄脏衣服!”的绝望,猛地张开嘴,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唔!”
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温热的、丝滑的巧克力酱瞬间溢满口腔,混合着黄油的浓香和面包的麦香……该死的好吃!好吃得他想骂人!
他鼓着腮帮子,凶狠地咀嚼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裴松谿,仿佛在吃他的肉。
裴松谿看着他这副口嫌体正直、吃得一脸“凶相”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把剩下那一半没酱的可颂极其自然地放回碟子里(显然是他自己的),然后拿起纸巾,极其自然地擦掉阮星临因为咬得太狠而蹭到下巴上的一点巧克力酱。
动作流畅,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专属饲养员”的自觉。
“慢点。”裴松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没人跟你抢。”
“要你管!”阮星临含糊不清地怼回去,愤愤地抓起碟子里剩下那半个(没酱的)可颂,塞进嘴里!动作带着泄愤的意味。
裴松谿没再说什么,拿起自己那半个可颂,慢条斯理地吃着。姿态优雅得像在品尝米其林,跟旁边那个吃得像打仗的阮星临形成鲜明对比。
吃完可颂,阮星临感觉肚子里有了底,那股悲愤劲儿也稍微平复了点(主要是被美食安抚了)。他抱着相册,靠在床头,眼神放空,还在消化“认命”后的新世界。
裴松谿收拾好杯碟,站起身。他没立刻走,目光落在阮星临怀里那本相册上,镜片后的眸光深了深。
“相册,”裴松谿的声音低沉,“收好。别弄丢了。”
阮星临下意识地抱紧了相册,警惕地看着他:“知道!我的东西!”
裴松谿没在意他炸毛的语气,推了推眼镜:“下午三点,学生会见。签场地确认书。” 他顿了顿,补充道,“穿那件深灰色的帽衫。降温了。”
连穿什么都要管?!
阮星临刚想反驳,裴松谿已经端着托盘转身走了出去,没给他炸毛的机会。
“……” 阮星临对着关上的房门做了个鬼脸,愤愤地倒在床上,把相册举到眼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妈妈……裴松谿……林阿姨……裴叔叔……
脑子里乱糟糟的。算了,不想了。认命就认命吧……至少……可颂挺好吃的?
* * *
下午两点五十。
阮星临磨磨蹭蹭地换上了裴松谿指定的那件深灰色帽衫。料子柔软厚实,确实挺暖和。他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睡得依旧有点乱的鲻鱼头,镜子里的人眼神还有点懵,嘴唇好像还有点肿(被某人啃的)……他愤愤地拉高了帽衫的拉链,试图遮住脖子。
推开房门,裴松谿已经等在客厅了。他穿着熨帖的黑色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高领毛衣,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冷峻。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扫过阮星临那件合身的帽衫和拉高的拉链,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走了。”裴松谿言简意赅,率先朝门口走去。
阮星临闷闷地“嗯”了一声,像个小跟班似的跟上。走到玄关换鞋,他刚弯腰,裴松谿极其自然地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他的运动鞋(连他常穿哪双都知道!),放在他脚边。
“……” 阮星临憋着一口气,默默换上鞋。这该死的“饲养员”模式!
出门,冷风一吹,阮星临缩了缩脖子。裴松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把他帽衫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那头乱毛和半张脸。
“风大。”理由充分。
阮星临:“……” 他愤愤地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发烫的耳朵。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学校的路上。阮星临双手插在帽衫口袋里,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裴松谿走在他旁边半步,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沉默。有点尴尬的沉默。
阮星临偷偷抬眼瞟裴松谿。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着,看着跟平时没两样。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更理直气壮了?更把他当“所有物”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手肘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阮星临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警惕地看向裴松谿:“干嘛?!”
裴松谿没看他,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只是极其自然地、极其顺手地,把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给捞了出来!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 阮星临瞬间汗毛倒竖!这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又想牵手?!
他刚想把手抽回来,裴松谿的手指已经强势地挤进了他的指缝,变成了十指紧扣!动作快、准、狠!不容拒绝!
“裴松谿!你……”阮星临压低声音咆哮,脸“腾”地红了,用力想挣脱,“放开!这是在外面!”
“嗯。”裴松谿应了一声,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指,把他的手牢牢攥在温热的掌心里,揣进了自己黑色大衣宽大的口袋里!动作流畅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冷。”裴松谿言简意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口袋暖和。”
冷?!
这借口还能再假点?!明明是他自己手凉!
阮星临气得想跳脚!但手被紧紧攥在裴松谿温暖干燥的口袋里,紧密相扣的触感清晰无比,挣扎只会引来更多路人侧目。他悲愤地别开脸,任由裴松谿牵着他,脚步僵硬地往前走。脸上滚烫,耳朵尖红得滴血,心里疯狂刷屏:不要脸!心机绿茶!控制狂!
裴松谿感受着口袋里那只僵硬又温热的手,感受着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嘴角愉悦地向上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握着阮星临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安抚性地、极其自然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细微的、带着挑逗意味的摩挲,像电流窜过,瞬间卸掉了阮星临一半的僵硬!他身体猛地一颤,差点同手同脚!脸上更烫了!
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 * *
学生会办公室。
周野看着裴大会长牵着(物理意义上)阮星临走进来,那手还揣在会长大衣口袋里没拿出来!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心里疯狂呐喊:卧槽卧槽!官宣升级版!口袋藏手杀!会长牛逼!
裴松谿无视周野那八卦的眼神,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阮星临赶紧把手抽回来藏在身后!)。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场地确认书。”裴松谿把文件和一支笔推到阮星临面前,声音公事公办,“签这里。”
阮星临看着那份文件,又看看裴松谿那张平静无波的冷脸,憋屈地拿起笔。签就签!反正都认命了!
他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动作带着一股“卖身契已签”的悲壮。
裴松谿拿起文件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阮星临因为写字而微微敞开的帽衫领口。那枚星形项链静静地躺在锁骨下方。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阮星临瞬间警惕后退半步:“你又想干嘛?!”
裴松谿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眸光带着一丝无辜(?),指了指他的领口:“项链,歪了。”
“老子自己会弄!”阮星临愤愤地抬手去摆正项链。
裴松谿却无视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步,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触碰到那枚冰凉的星形吊坠,仔细地将它摆正了位置。
动作轻柔,像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周野在旁边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会长给阮星临理项链?!还这么温柔?!这信息量太大了!他感觉自己快被狗粮噎死了!
阮星临僵在原地,感受着裴松谿指尖的微凉触感和那近在咫尺的柠檬薄荷气息,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烧了起来。这混蛋……当着他下属的面!
“好了。”裴松谿收回手,推了推眼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工作流程。他拿起签好的文件递给周野:“存档。”
周野赶紧接过文件,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会长!马上存!” 他抱着文件,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生怕看到更多不该看的。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裴松谿走到阮星临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他微微俯身,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锁着阮星临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枚被摆正的项链,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宣告?
“以后,”
“就这样。”
“我管着你。”
“你跟着我。”
“认命了,就乖一点。”
认命了,就乖一点……
这直白的、带着掌控意味的话,像最后的判决,沉沉地落在阮星临心上。
他看着裴松谿近在咫尺、写满了志在必得的脸,感受着他身上那不容抗拒的气息。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混合着那该死的、让他心跳加速的悸动,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认命般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很小,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裴松谿看着他那副别扭又乖巧到极致的样子,镜片后的眸光瞬间软得不可思议。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阮星临帽衫下毛茸茸的脑袋(隔着帽子),动作带着一种餍足的亲昵。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