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珍藏

阳光跟猫似的,在阮星临脸上懒洋洋地挪着窝。他陷在沙发里,睡得那叫一个沉,薄毯盖到下巴,只露着半张脸。睫毛在眼下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嘟着,呼吸又轻又匀。那头标志性的鲻鱼头睡得乱糟糟,几缕发丝蹭在裴松谿刚给他掖好的毯子边缘。

裴松谿就坐在旁边的扶手椅里,文件摊在膝上,但半天没翻一页。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跟黏了强力胶似的,牢牢粘在沙发里那团安睡的“小狮子”身上。

真安静。

平时张牙舞爪、一点就炸的劲儿全没了,乖得像只收了爪子的猫崽子。阳光给他脸颊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边,皮肤细腻得能看清细小的绒毛。

裴松谿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文件纸页的边缘,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凑得更近了些。

那股清冽的柠檬薄荷味儿悄无声息地笼了过去。

他伸出手,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拂开阮星临额前那几缕蹭在眼角的碎发。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像碰着一块上好的暖玉。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无意识地皱了皱小鼻子,发出一点细弱的嘤咛,脑袋往沙发靠枕里更深地埋了埋。

裴松谿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牵起,眼底漾开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这感觉……比批阅一百份完美的财务报表还让人通体舒畅。

他目光下移,落在阮星临微微敞开的T恤领口。那枚冰凉的星形项链静静地贴着他白皙的锁骨皮肤,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内敛的微光。

裴松谿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记得这枚项链,是阮盼余阿姨留下的。记得母亲第一次见到它时那瞬间的失神和欲言又止。还有那句遗言……“别怪裴那孩子”……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极其轻柔地触碰到那枚小小的星星。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最小的力道,将因为睡姿而歪向一边的项链吊坠,一点点地、摆回了正中的位置。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醒了好梦。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裴松谿的动作瞬间顿住,指尖还停留在那冰凉的星形吊坠上。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迅速收回手,坐直身体,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裴大会长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凝视的人不是他。

“进。”声音平稳无波。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染端着一个小果盘,笑容满面地探进头:“松谿?小临?忙累了吧?阿姨切了点水果……呀?小临睡着啦?”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声音立刻放得更轻了,带着了然的笑意。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嗯。抄报告抄累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林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果盘放在书桌一角。果盘里是切得精致的水晶梨和草莓,水灵灵的。她目光扫过儿子那副“一切正常”的冷脸,再看看沙发上盖着毯子睡得香甜的阮星临,还有儿子那看似随意搭在膝上、指节却微微蜷起的手……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孩子,累着了。”林染压低声音,带着点心疼,“让他睡会儿吧。你也是,别光顾着工作,也歇歇。”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裴松谿,又笑眯眯地补充,“水果放这儿,等他醒了吃。对了,晚上想吃什么?阿姨去买菜。”

“都行。他不挑。”裴松谿随口应道,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沙发。

林染:“……” 不挑?小临那挑食劲儿她可太清楚了!她忍着笑,“行,那我看着买。你们‘忙’吧。” 她特意加重了“忙”字,促狭地看了儿子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裴松谿的目光再次落回阮星临身上。被他摆正的星形项链在锁骨下方闪着微光。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拉开书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东西不多,很整齐。最上面放着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黑色的、普普通通的发圈。

是那天在学生会室,阮星临被鹤临夏恶作剧扎低马尾时掉落的草莓皮筋发圈。后来被他捡到,一直收着。

裴松谿拿起那个小小的发圈,柔软的黑色皮筋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属于阮星临的干净气息。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圈小小的皮筋,眼底翻涌着复杂深沉的情绪。从最初的“捡到猎物掉落的物品”,到后来雨夜崩溃时用它安抚,再到如今……

他将那枚小小的草莓发圈,极其珍重地、轻轻地放在了那枚星形项链旁边的位置。两个小小的物件,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像两个沉默的见证者。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抽屉,落锁。动作轻缓,仿佛在封存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重新靠回椅背,拿起膝上的文件,目光却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沙发。阳光暖暖的,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阮星临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身体动了动。大概是睡姿不太舒服,他皱着眉,迷迷糊糊地想翻身。

裴松谿几乎是瞬间放下了文件,站起身,两步就跨到沙发边。

阮星临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侧身,眼看就要从窄窄的沙发边缘滚下来!

裴松谿眼疾手快,立刻伸手!一只手臂稳稳地穿过阮星临的后颈下方,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背,极其轻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把人往沙发里面安全的位置带了带,避免了“坠地惨案”。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被这么一托一带,阮星临彻底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扇了两下,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和水汽。视线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裴松谿那张近在咫尺、被放大得无比清晰的俊脸!还有那只……正稳稳托着自己后背的手臂!

“!!!” 阮星临混沌的脑子瞬间炸开!睡意跑得精光!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坐起来!

“你……你干什么?!”阮星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巨大的惊吓,一把推开裴松谿还扶在他后背的手,身体猛地向后缩,差点撞到沙发靠背!“靠!裴松谿!你……你趁老子睡觉想干嘛?!”

动作太大,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下来,堆在腿上。他手忙脚乱地抓着毯子,眼神警惕又羞愤地瞪着裴松谿,活像刚被登徒子非礼了。

裴松谿被他推得后退了小半步,看着他那副炸毛戒备的样子,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了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好笑?

“你差点掉下去。”裴松谿的声音平静无波,陈述事实,“扶你一下。”

“扶……扶一下需要靠这么近?!”阮星临脸涨得通红,指着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主要是他刚才弹开的),“还……还上手?!你个绿茶精!心术不正!”

“嗯。”裴松谿居然应了一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扫过阮星临红扑扑的脸和凌乱的头发,“心术不正。所以呢?”

所以呢?!

这轻飘飘的反问简直火上浇油!阮星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混蛋!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他愤愤地掀开毯子就要下地,结果动作太猛,脚下一滑,拖鞋没踩稳,整个人踉跄着就往旁边栽!

“小心!”裴松谿反应极快,长臂一伸,再次稳稳地捞住了他的腰!

“啊!”阮星临惊呼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裴松谿怀里!额头磕在他硬邦邦的胸口,鼻子瞬间撞得发酸!更要命的是,裴松谿搂在他腰上的手臂跟铁箍似的,温热的体温和那股强势的柠檬薄荷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放……放开!”阮星临又羞又急,手脚并用地挣扎,像只被按进猎人怀里的炸毛小兽。

裴松谿这次没松手。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因为羞愤而格外生动的脸,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微微泛着水光的眼睛,感受着他不老实的扑腾。镜片后的眸光翻涌着某种深沉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别动。”裴松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手臂收得更紧,“再动,真掉下去了。”

这威胁(或者说陈述?)让阮星临瞬间僵住!他清晰地感觉到裴松谿胸腔里传来的、和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声,还有那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灼人的体温。巨大的悸动和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预感席卷了他!

他不敢动了,僵硬地靠在裴松谿怀里,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兔子。

两人维持着这个暧昧又僵持的姿势,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依旧暖融融的,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裴松谿的目光沉沉地锁着阮星临近在咫尺的脸,从他光洁的额头,到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再到那因为刚才磕碰而有点泛红的鼻尖,最后……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带着点水润光泽的唇上。

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阮星临心尖发颤。

一股强烈的、危险的预感攫住了他!阮星临下意识地想别开脸,想躲开那过于侵略性的视线。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前一秒——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小石子滚动的声音,从书房门口的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裴松谿搂在阮星临腰上的手臂瞬间松开了力道。阮星临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一屁股跌坐回沙发上,动作快得像触电!

两人几乎是同时,目光如电般射向书房门口!

虚掩着的门缝外,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似乎有一片深灰色的衣角,极其迅速地一闪而过,消失在楼梯转角。

是裴逢珩!

裴父刚才在门口?!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阮星临头上!他瞬间石化!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社死感!被……被裴叔叔看见了?!看见他被裴松谿搂在怀里?!这……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股灭顶的羞耻和恐慌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原地消失!

“我……我回房间!”阮星临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破音。他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拖鞋了,光着脚丫子就冲向门口!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连桌上那个果盘都差点被带倒!

“砰!”

房门被重重甩上!震得书架上的书都晃了晃!

书房里,只剩下裴松谿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房门,又看了看门口刚才那片衣角消失的方向,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被打扰的不悦,有对阮星临反应的无奈,还有一丝……被父亲撞破的、极其罕见的尴尬?

他推了推眼镜,走到门口,捡起阮星临慌乱中踢飞的一只拖鞋。毛绒绒的,印着个傻乎乎的卡通狮子头。

指尖摩挲着拖鞋柔软的绒毛,裴松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又带着点势在必得的弧度。

光明正大?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他拿着那只拖鞋,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阮星临房间走去。这只炸毛的小狮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见家长”的意外,或许……是个不错的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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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恋对象竟是我死对头?
连载中林鹤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