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临“咚咚咚”冲上二楼,一头扎进书房,背对着门口,对着书架上那些大部头猛瞪,仿佛能瞪出个洞来。心里的小人儿正在疯狂殴打“裴绿茶”的虚拟沙袋:威胁!**裸的威胁!利用职务之便!控制狂!不要脸!
裴松谿慢悠悠地踱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在阮星临听来简直像牢门上锁!他猛地转过身,梗着脖子,眼神凶得像要吃人:“文件呢?!赶紧弄!弄完老子要去训练!”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没理他的炸毛,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桌上摊着几份文件,旁边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拉开主位的椅子,却没坐,反而拍了拍旁边一把明显新添的、看着就很舒服的皮质转椅。
“坐这儿。”裴松谿声音平淡,下巴朝那把椅子点了点。
阮星临狐疑地看着那把椅子,又看看裴松谿那张“王座”,再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家伙,那把新椅子都快贴到裴松谿的椅子边儿上了!这哪是工作?这分明是肩并肩开茶话会的距离!
“老子坐沙发!”阮星临立刻指向靠墙的长沙发,试图拉开安全距离。
“沙发离桌子太远,”裴松谿理由充分,逻辑满分,“不方便看文件。”他拉开那把新椅子的椅背,做了个“请”的手势,镜片后的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场地批复在电脑里,需要一起核对数据。”
场地批复!又是这紧箍咒!
阮星临憋着一肚子气,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愤愤地、一步三蹭地挪过去,重重地把自己砸进那把转椅里!椅子很软,但阮星临坐得笔直,浑身紧绷,跟椅子上有针似的,刻意把椅子往旁边转了转,离裴松谿那张“王座”远了几公分。
裴松谿像是没看见他那点小动作,从容地在自己椅子上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份复杂的Excel表格,密密麻麻全是篮球队训练场地申请的日期、时间、人数、场地编号……
“第7行,你们申请的周三下午4-6点,场地B,”裴松谿移动鼠标,点中一个单元格,“跟高三物理竞赛小组的模拟考冲突了,需要调整。”
“调整?!”阮星临立刻凑过去看,也顾不上保持距离了,“怎么调?周三就那个时段人齐!其他时间陈锋他们班有课!”
“周五下午3-5点,场地A空着。”裴松谿滑动鼠标,声音清冷,“但需要你们压缩训练时长,或者分批次。”
“压缩?那热身时间都不够!”阮星临皱眉,身体无意识地又往屏幕前凑了凑,“分批次更扯,战术演练怎么搞?”
两人脑袋几乎要挨到一块儿,都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裴松谿身上那股清冽的柠檬薄荷气息,混合着书房里淡淡的木质墨香,无孔不入地钻进阮星临的鼻腔。
“或者,”裴松谿微微侧头,镜片后的眸光扫过阮星临近在咫尺、因为专注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声音压低,“跟竞赛组协调,他们提前一小时结束模拟考,你们推迟一小时开始训练,重叠部分你们用半个场地,互不干扰。”
他的气息拂过阮星临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呃……这个……”阮星临被这近距离的气息弄得有点分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思路被打断了,“能……能行吗?竞赛组能同意?”
“我去协调。”裴松谿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一种“小事一桩”的笃定。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开始修改申请备注。“这里,备注栏需要详细写明协调方案和场地分割示意图,你……”
他话没说完,极其自然地伸出左手,越过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直接覆在了阮星临放在鼠标上的右手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 阮星临浑身猛地一哆嗦!像被电流击中!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干嘛?!”他猛地想抽回手,声音都变调了。
“教你备注格式。”裴松谿的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教学工作。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收拢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包裹住阮星临的手背,操控着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点开备注栏的编辑框。
“看这里,”裴松谿的身体微微前倾,下巴几乎要蹭到阮星临的头发,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格式要规范,时间、地点、协调对象、分割方式、负责人签字,缺一不可。”
他握着阮星临的手,操控着光标,在编辑框里流畅地输入文字。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阮星临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阮星临僵得像块木头,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裴松谿掌心的温热和包裹的力道,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强势的气息,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脑子一片空白,屏幕上那些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借工作之名行揩油之实!绿茶精!心机狗!
“会……会了!老子会了!”阮星临忍无可忍,猛地发力,终于把自己的手从裴松谿的“魔爪”里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像被蛇咬,脸颊红得能滴血,愤愤地瞪着裴松谿,“不用你教!我自己弄!”
“哦?”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或者说戏谑?),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那你来。按照我刚才说的格式写。”
阮星临憋着一口气,手指带着点颤抖,开始在触摸板上戳戳点点,笨拙地输入备注。心里把裴松谿骂了一万遍,眼神却忍不住往旁边瞟。裴松谿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表演。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把备注写完,阮星临感觉像打了一场仗,后背都出汗了。“写……写完了!行了吧?!”
裴松谿凑近屏幕看了看,眉头微蹙:“这里,‘分割方式’描述太模糊。要具体到场地中线划分,器材如何共用,避免冲突。”
“麻烦!”阮星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又凑过去改。这次他学乖了,身体尽量后仰,离裴松谿那张俊脸远点。
裴松谿像是没察觉他的躲避,也凑近屏幕,指点着:“这里,加一句‘双方队长现场确认分割线’……”
两人脑袋又不可避免地凑近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阮星临闻着那近在咫尺的柠檬薄荷味儿,听着裴松谿低沉清晰的指点,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这工作……真他妈折磨人!
终于改完了那份该死的场地申请。裴松谿点了保存,合上笔记本电脑。
阮星临如释重负,刚想站起来逃离这个“魔窟”,裴松谿却先一步站起身。
“还有一份学生会上学期的活动总结报告,”裴松谿走到旁边的文件柜前,拿出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转身,极其自然地塞进了阮星临怀里,“需要誊抄一份存档,字迹工整点。”
厚厚一沓!起码几十页!
阮星临看着怀里那沉甸甸的文件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凭什么?!老子又不是文员!你们学生会没人了?!”
“你是风纪巡查组正式成员,”裴松谿理由充分,推了推眼镜,“参与学生会基础工作,熟悉流程,是职责。”他指了指书桌,“就在这儿抄。安静。”
“我……”阮星临气得差点把文件夹摔地上!这绝对是报复!**裸的报复!就因为他刚才抽手抽得快?!
“不想抄?”裴松谿微微挑眉,镜片后的光扫过阮星临气鼓鼓的脸,“也行。下周巡查排班,鹤临夏申请跟你一组……”
“抄!老子抄!”阮星临立刻打断他,声音悲愤!跟鹤临夏那个八卦精一组巡查?那他还有活路吗?!绝对会被烦死加嘲笑死!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宁愿抄这破报告!
他愤愤地抱着文件夹,一屁股坐回那把“专属”转椅里,动作粗暴地翻开文件夹,抓起笔,开始对着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原稿,咬牙切齿地、一笔一划地誊抄。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把“裴绿茶”千刀万剐了八百遍!
裴松谿满意地看着他那副“被逼良为娼”(?)却又不得不从的样子,重新坐回自己的“王座”,拿起另一份文件看了起来。姿态优雅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阳光暖暖的,晒得人有点犯懒。阮星临抄了几页,手腕就有点酸。那些官腔套话看得他眼皮打架。他强撑着,努力把字写工整(主要是怕裴绿茶挑刺),但脑袋却开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就在他意识模糊,额头即将和文件夹亲密接触时——
一只微凉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力道,轻轻垫在了他的额下,托住了他下沉的脑袋。
温热的触感传来。
阮星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又是这招!他猛地直起身,愤愤地看向旁边。
裴松谿左手还保持着垫在他额下的姿势,右手拿着笔在一份文件上勾画着,姿态专注,仿佛左手只是“顺手”。
“困了?”裴松谿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平静,“抄不完下午接着抄。不急。”
“谁……谁困了!”阮星临拍开他的手,压低声音凶道,“老子精神得很!” 他挺直腰板,抓起笔,更加用力地抄写,仿佛要把怒气都发泄在纸上。
裴松谿被拍开手,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收回。他看了一眼阮星临那副强撑精神、却掩不住疲惫的侧脸,推了推眼镜,站起身。
阮星临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嘛?!”
裴松谿没说话,走到窗边,调整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让刺眼的阳光不再直射书桌。然后,他走到阮星临身后。
阮星临瞬间汗毛倒竖!这混蛋站后面想干嘛?!
预想中的“摸头杀”或者更过分的举动并没有发生。
裴松谿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双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却又出奇轻柔的力道,按在了阮星临紧绷的肩膀上!
微凉的指尖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清晰地按在僵硬的肌肉上。
“你……!”阮星临刚想挣扎。
“别动。”裴松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肌肉太僵。影响写字。” 他话音落下,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开始沿着阮星临肩颈僵硬的肌肉线条,缓缓地、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精准地揉开了阮星临因为紧张和愤怒而纠结成块的酸痛!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从被按揉的地方扩散开来,舒服得阮星临差点哼出声!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把那声丢人的呻吟咽了回去。身体却诚实地放松了下来,僵硬的后背一点点软了下去,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来,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裴松谿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从肩膀按到后颈,力道沉稳,动作流畅。偶尔指腹擦过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阳光暖融融的,按摩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阮星临抄写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皮也越来越重。笔尖在纸上划出的线条开始歪歪扭扭。他强撑着,不想在裴绿茶面前露怯,但身体的疲惫和那该死的舒适感像潮水般涌来。
终于,他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彻底歪了下去,靠在了椅背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手里的笔也“啪嗒”一声掉在了文件夹上。
睡着了。
裴松谿按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阮星临毫无防备的睡颜。阳光给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微微张开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柔软。褪去了平日的炸毛和凶狠,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安静乖巧。
镜片后的眸光瞬间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裴松谿极其小心地、用最轻柔的力道,将阮星临手里还捏着的文件夹轻轻抽走,放到一边。然后,他弯下腰,一手穿过阮星临的膝弯,一手托住他的后背,极其小心地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动作轻柔得像在捧起一件稀世珍宝,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
阮星临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脑袋往裴松谿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了。
裴松谿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眼底漾开更深的笑意。他抱着怀中温软的身体,脚步沉稳地走向书房角落那张宽大舒适的皮质长沙发。
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沙发上,裴松谿拉过旁边叠好的薄毯,仔细地盖在阮星临身上,一直盖到下巴。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
做完这一切,裴松谿并没有离开。他拉过旁边一把扶手椅,在沙发边坐了下来。拿起刚才那份没看完的文件,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阮星临安静的睡颜上。
阳光静谧,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和阮星临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深邃而满足。
这只炸毛又别扭的小狮子,终于在他的“工作陷阱”和“温柔攻势”下,卸下了所有防备,在他划定的“专属领地”里,安然入梦。这感觉……比批阅一百份完美的文件还要令人愉悦。他拿起笔,在文件空白处无意识地写下几个字,笔锋凌厉,却透着暖意:
「专属。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