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照不宣

“嗯。”

“不想让别人说你。”

“一句,都不行。”

裴松谿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像三颗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阮星临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夕阳的金光笼罩着林荫道,将裴松谿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暖色的轮廓。他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而坦诚,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冰冷伪装和心机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直白的、沉甸甸的在意。

不想让别人说你。

一句,都不行。

这简短到极致的话语,却蕴含着比任何长篇告白都更震撼人心的力量!它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阮星临心中那扇尘封的、关于过往所有委屈、不安和被窥探恐惧的闸门!

高一开学时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

关于他单亲家庭的窃窃私语……

对他那头鲻鱼头“不像男生”的指指点点……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和裴松谿针锋相对、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时候,这个看似冷漠强势的混蛋,就已经在暗中筑起了一道墙,将他护在了流言蜚语之外!

巨大的酸涩混合着迟来的、铺天盖地的感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阮星临!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热意!

他呆呆地看着裴松谿,看着他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侧脸,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傲娇、别扭、强撑的凶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最真实的、无处遁形的慌乱和……汹涌澎湃的心动。

裴松谿看着阮星临那双瞬间变得湿润、茫然,甚至带上了一丝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张开的、颤抖的嘴唇,看着他脸上褪去所有伪装后露出的、近乎脆弱的真实表情。镜片后的眸光剧烈地波动着,仿佛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坚冰迅速消融,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耐心地等待着,给予阮星临消化这巨大冲击的空间和时间。

林荫道上,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频率逐渐同步的心跳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阮星临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飞快地低下头,避开了裴松谿那过于灼热、仿佛能将他灵魂看穿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紧了左臂上那枚冰凉的巡查臂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阮星临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哽咽,“……多管闲事!”

话是凶的,语气却是软的,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裴松谿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那鸵鸟般低垂的头,镜片后的眸光瞬间柔和了下来,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没有反驳这句口是心非的“多管闲事”,只是极其自然地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股清冽的柠檬薄荷气息混合着夕阳的暖意,瞬间变得更加清晰而具有压迫感。

“走了。”裴松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不再是命令的口吻,“回学生会,整理记录。”

他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仿佛那石破天惊的告白(或者说陈述?)从未发生。他率先转身,朝着学生会小楼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依旧,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放松?

阮星临僵在原地,看着裴松谿再次离去的背影。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阮星临的脚下。这一次,他没有感到被掌控的憋屈,也没有被抛下的失落。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被那道背影牵引着、牢牢圈定在安全范围内的……踏实感?

那句“不想让别人说你”还在耳边轰鸣,震得他心头发烫。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手指依旧紧紧攥着臂章。然后,他迈开脚步,跟了上去。脚步不再拖沓,只是依旧有些发软,脸颊依旧滚烫得惊人。

他知道。

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 * *

回到学生会办公室,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而……安静。

干事们似乎都察觉到了两位大佬之间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或者说粉红气泡?),一个个低着头,屏息凝神,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

阮星凌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到自己那张小桌子前坐下,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肚里。脸上火烧火燎的感觉还没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裴松谿那句“一句都不行”和他夕阳下深邃专注的眼神。

裴松谿则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坐回主席位,拿起巡查记录本,开始专注地整理和批注,仿佛刚才林荫道上的对话只是工作汇报的一部分。

但只有离得最近的阮星临(被迫)能感觉到,那股笼罩着他的、属于裴松谿的强势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具有存在感了?带着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宣告。

阮星临如坐针毡。他想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手忙脚乱地翻开那份厚厚的《风纪巡查细则》,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条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裴松谿的脸,裴松谿的声音,裴松谿的气息……

“咳咳。”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阮星临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猛地扭头,警惕地看向裴松谿。

裴松谿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记录本上,只是极其自然地用笔点了点阮星临桌面上摊开的细则手册某一页,声音平淡无波:“这里,重点看。关于突发□□的处置流程。”

阮星临:“……” 他低头一看,裴松谿点的那个地方,他刚才目光扫过八百遍都没看进去!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提醒他走神!

一股被看透的羞愤涌上心头!阮星临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然后……认命般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悲壮,真的低下头,开始“认真”看裴松谿指定的内容!心里却在疯狂咆哮:看!老子在看!满意了吧?!

裴松谿眼角的余光将阮星临那副敢怒不敢言、憋屈又不得不从的可爱(?)样子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眸光愉悦地闪了闪,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光滑的笔杆。

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对阮星临而言)的气氛中流逝。

终于,记录整理完毕。裴松谿合上记录本,站起身:“可以走了。”

阮星临如蒙大赦,立刻抓起书包就想跑!

“等等。”裴松谿的声音如同魔咒。

阮星临脚步顿住,身体瞬间僵硬!又干嘛?!

裴松谿走到他面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左臂上那枚巡查臂章上:“臂章,摘下来。明天巡查再戴。”

“哦。”阮星临闷闷地应了一声,伸手去解臂章的魔术贴。大概是心里太乱,动作有点笨拙,扯了好几下才解开。他随手把臂章丢在桌子上,就想开溜。

“放好。”裴松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放抽屉里,别丢了。”

“……” 阮星临憋着一口气,愤愤地把臂章抓起来,拉开自己小桌子的抽屉,重重地丢了进去,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动作带着无声的抗议:行了吧?!

裴松谿看着他那副炸毛的样子,没再说什么。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属于阮星临的那件早上打架时蹭脏了的外套(已经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极其自然地递了过来。

“你的。”言简意赅。

阮星临看着自己那件被叠得方方正正、一点褶皱都没有的外套,再看看自己身上还裹着的、属于裴松谿的宽大外套,脸又有点烧。他一把抓过自己的外套,动作粗暴,试图用凶狠掩盖尴尬:“知……知道了!”

然后,他像是怕裴松谿再出什么幺蛾子,抱着自己的外套,低着头,像阵风似的冲出了学生会办公室!脚步快得像逃命!

裴松谿看着他再次炸毛逃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椅背上那件空了的、原本属于阮星临的位置(外套被拿走了),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却带着十足餍足弧度的笑容。

猎物虽然惊慌逃窜,但……领地意识,已经初步建立了。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 * *

回到裴家别墅,气氛比往常更加……难以形容。

晚餐桌上,林染看着阮星临身上那件明显属于自己儿子的宽大校服外套(阮星临回来太急,忘了换!),再看看儿子身上那件干净的、明显是刚换过的衬衫,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瞟,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了然的微笑。

裴逢珩依旧沉稳,只是目光在阮星临爆红的耳根和儿子那副“一切如常”的冷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没说话。

阮星临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聚光灯下展览的猴子!浑身不自在!他低着头,闷声扒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裴松谿那件外套的气息无孔不入,时刻提醒着他下午林荫道上的“告白”和此刻的窘境!

“小临啊,多吃点肉,看你瘦的。”林染温柔地给阮星临夹了块排骨,眼神促狭,“这校服……穿着还合身吗?松谿的衣服,你穿着是大了点哈?”

“噗——!” 阮星临差点被嘴里的饭呛死!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手忙脚乱地接过排骨,声音含糊:“谢……谢谢阿姨!合……合身!呃……不是!我……我这就去换下来!” 他放下筷子就想逃。

“急什么,吃完饭再换。”裴松谿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地吃着,看都没看阮星临。

“……” 阮星临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然后悲愤地坐回去,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咬了一口排骨!心里把裴松谿鞭尸了一万遍: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一顿饭在阮星临如坐针毡、林染姨母笑、裴逢珩沉默观察、裴松谿云淡风轻的诡异气氛中结束。

阮星临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回二楼客房,“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他一把扯下身上那件该死的、属于裴松谿的外套,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扔在床上!

然后,他冲进浴室,打开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流刺激着皮肤,稍微驱散了一点脸上的热意,却浇不灭心头那团乱糟糟的火。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颊依旧泛红、眼神慌乱、头发微湿的自己。镜中人的锁骨下方,那枚母亲留下的、冰凉的星形项链贴着他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握住了那颗小小的星星。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裴松谿……

喜欢他。

保护他。

强势地把他圈在身边。

却又……别扭地在意着他的一切。

线上是温柔似水的“潺潺谿水”,线下是心机深沉却又……该死的可靠的裴大会长。

他好像……真的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这个认知让阮星临的心跳再次失控。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看着那件被他扔在床上的、属于裴松谿的外套。

宽大,整洁,带着那股熟悉的柠檬薄荷气息。

他盯着那件外套看了很久。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他慢慢地伸出手,不是把它扔开,而是……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将那件外套拿了起来。

他低着头,鼻尖轻轻蹭过外套柔软的领口。那股清冽而强势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带着裴松谿的体温和……下午那句沉甸甸的承诺。

脸又开始发烫,心跳如擂鼓。但这一次,慌乱中,却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隐秘的甜意和……归属感。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外套扔进脏衣篓,而是极其仔细地、笨拙地学着裴松谿的样子,将那件宽大的外套,一点一点地、叠成了一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豆腐块。

动作认真,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珍视。

叠好,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豆腐块”放在了自己枕边。看着那方方正正的一抹深色,在暖黄的床头灯下,和他枕头上凌乱的褶皱形成鲜明对比,阮星临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别扭、却又无比真实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三下,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道。

阮星临瞬间从那种隐秘的甜蜜中惊醒,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把那个“豆腐块”往枕头下面塞!动作太大,差点把枕头掀翻!

“谁……谁啊?!”他声音带着刚回神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

“我。”门外传来裴松谿清冷平稳的声音,“牛奶。”

牛……牛奶?

阮星临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这混蛋!又搞精准投喂?!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走过去打开门。

裴松谿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他没穿外套(外套在阮星临枕头底下呢),只穿着干净的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少了几分白天的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在暖黄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深邃而……温和?

他的目光扫过阮星临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和微微泛红的脸颊,最后落在他因为慌乱而忘记掩饰的、带着点傻气的表情上。

“睡前喝。”裴松谿将牛奶杯递过来,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阮星临看着那杯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牛奶,再看看裴松谿近在咫尺的脸,下午林荫道上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那句“不想让别人说你”再次在耳边轰鸣。

巨大的悸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他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没有去接那杯牛奶,而是猛地抬起头,直视着裴松谿的眼睛,声音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裴松谿!”

“你……你以后……”

“能不能……”

“别老看着我?!”

问完,阮星临就后悔了!这他妈问的是什么蠢话?!什么叫别老看着?!他明明……明明……

他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裴松谿的表情。

门外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声极轻的、带着磁性的低笑响起。

阮星临猛地抬起头!

只见裴松谿镜片后的眸光里,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或掌控,而是漾开了一层清晰可见的、带着浓浓愉悦和宠溺的笑意!那笑意甚至软化了他冷硬的唇角,让他整个人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得更近。那股清冽的柠檬薄荷气息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他微微俯身,目光与阮星临慌乱躲闪的视线平齐。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温柔,清晰地落在阮星临耳边,像羽毛拂过心尖:

“不能。”

“习惯了。”

“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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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恋对象竟是我死对头?
连载中林鹤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