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阮星临在陌生的柔软床铺里动了动,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先一步发出了尖锐的抗议。
“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的酸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腰背和大腿根部,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零件。他倒抽一口冷气,混沌的大脑瞬间被这强烈的生理不适激得清醒了大半。
昨晚混乱、激烈到失控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笼。翻墙被抓、被强行带离学校、那个充满侵略性的吻颈、还有……后面那些无法细想的、在疼痛与某种诡异快感中沉浮的狂风骤雨……每一帧画面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烧得他脸颊发烫,心脏狂跳,伴随而来的是更深的羞耻和一种被彻底标记过的无力感。
嗓子眼也干得冒烟,火烧火燎地疼。他想开口骂人,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嘶哑得厉害。
“醒了?” 身旁传来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
阮星临身体一僵,猛地转过头。裴松谿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熨帖的校服,头发一丝不乱,正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冷峻的线条,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个失控的、如同野兽般索求无度的根本不是他。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和……更深的掌控欲。
强烈的反差让阮星临心头火起,他张嘴想骂,却只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嘶哑音节:“你……咳……嘶……” 喉咙的剧痛让他皱紧了眉头。
裴松谿放下书,起身走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拿起床头柜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温水,里面插着一根吸管,递到阮星临唇边。
阮星临别开头,不想领情。但干渴的喉咙实在难受,身体的不适也让他懒得再逞强。他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最终还是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缓解,但身体的酸痛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喝完了水,阮星临掀开被子想下床。脚刚沾地,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就从腰腿处猛地窜上来,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栽去!
“唔!” 他惊呼一声(虽然声音依旧嘶哑),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在地毯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的腰,稳稳地将他捞了回来,重新按坐在床边。裴松谿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逞什么强?” 裴松谿的声音就在头顶,听不出什么情绪。
阮星临又羞又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用力想挣脱裴松谿的手臂:“……放手!我自己能行!” 声音沙哑,毫无气势。
裴松谿没理会他的挣扎,直接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再次以那个熟悉的、不容抗拒的公主抱姿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裴松谿!” 阮星临又惊又怒,压低声音嘶吼,拳头无力地捶在他肩上,“放我下来!你个混蛋!”
“闭嘴,省点力气。”裴松谿抱着他,步履沉稳地走出卧室,径直走向宽敞明亮的盥洗室。他将阮星临小心地放在铺着柔软垫子的洗漱台上坐好,然后转身去拧毛巾。
阮星临坐在冰凉的台面上,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嘴唇有些肿,脖颈和锁骨附近……他猛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些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身体的酸痛和隐秘处的饱胀不适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咬紧下唇,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堵在胸口,却又发泄不出来。
裴松谿拧了温热的毛巾回来,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不算粗暴地给他擦脸。阮星临僵硬地别着头,像个人偶一样任他摆布。擦完脸,裴松谿又挤好牙膏,把牙刷塞到他手里。
“自己刷。”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发布指令。
阮星临憋着一肚子火,只能愤愤地拿起牙刷,动作幅度一大,牵扯到腰背的肌肉,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酸痛。他只能放慢动作,笨拙地刷着牙,每一次抬手都觉得无比费力。
洗漱的过程漫长而沉默,只有水流声和细微的动作声响。裴松谿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管一个不听话的、需要照顾的病号。那目光沉甸甸的,让阮星临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洗漱完,裴松谿再次把他抱起来,抱回卧室放在床边。床边整齐地放着一套干净的、明显是新的、但款式和他平时风格类似的校服。
“换上。”裴松谿言简意赅。
阮星临看着那套衣服,又看看杵在面前的裴松谿,梗着脖子:“你出去!”
裴松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了然和不容置疑:“你确定自己能穿好?”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连站都站不稳。
阮星临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他确实浑身酸痛,动作僵硬,穿裤子这种需要抬腿的动作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但要他在裴松谿面前换衣服?绝不可能!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裴松谿似乎退让了一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快点。”
阮星临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开始艰难地套衣服。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尤其是弯腰提裤子的时候,疼得他直抽冷气,动作笨拙又缓慢。背后那道目光虽然看不见,却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压力。
终于穿好衣服,阮星临已是满头虚汗,气喘吁吁。
裴松谿转过身,目光在他因为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那里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红痕),然后自然地伸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又扣上了最上面那颗扣子,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理所当然。
“……”阮星临想拍开他的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他摆弄,感觉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 * *
司机早已等候在别墅外。裴松谿依旧抱着阮星临上车,无视了他微弱的抗议。车子平稳地驶向学校。
车厢内气氛压抑。阮星临紧贴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身体的不适和心理的憋屈让他烦躁不已。嗓子依旧干哑疼痛,他清了清喉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裴松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是一盒润喉糖。
阮星临看了一眼,没接,倔强地扭开头。
裴松谿也不强求,直接把盒子打开,取出一颗,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动作迅速地塞进了阮星临微张的嘴里。
“唔!” 阮星临猝不及防,微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带来一丝清爽,确实缓解了喉咙的不适。他含着糖,想吐出来,又觉得浪费,最终只能愤愤地瞪了裴松谿一眼,用力嚼着那颗糖,仿佛在嚼他的骨头。
车子停在校门口不远处。裴松谿先下车,然后绕过来,再次将试图自己挪下车的阮星临打横抱起。
“裴松谿!够了!” 阮星临近乎崩溃地低吼,声音嘶哑,“这是学校门口!放我下来!” 他挣扎起来,引来几个早到学生的侧目。
“你确定自己能走进去?”裴松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看穿他窘迫的了然,“或者,你想让更多人看到你扶着腰,走路姿势怪异的样子?”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阮星临的死穴。他身体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是啊,他现在这副样子,腰酸腿软,走路都费劲,姿势肯定难看死了……要是被同学看到……他不敢想象那场面。
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反抗。他认命般地把脸埋进裴松谿的肩窝,鸵鸟心态再次占据上风,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探究的目光。
裴松谿抱着他,步履从容地穿过清晨的校园。这个时间点,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们身上——学生会长裴松谿,再次以公主抱的姿态,抱着校篮球队的王牌阮星临出现在校园里!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快看!又是公主抱!”
“裴大会长抱着阮星临?!”
“阮星临怎么了?生病了吗?脸好白……”
“他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昨天不是还绑着低马尾好好的吗?”
“嘘!小声点!阮星临好像把头埋起来了……”
裴松谿无视了所有目光和议论,抱着怀中僵硬得像块木头的阮星临,径直走向高二(3)班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当裴松谿抱着阮星临出现在门口时,喧嚣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充满了震惊、好奇、探究,还有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
鹤临夏正叼着包子,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手里的包子“啪嗒”掉在桌上:“我……我靠?!又来?!”
裴松谿旁若无人地抱着阮星临走进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地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们的座位现在是并排的。
阮星临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他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灼热的视线,尤其是鹤临夏那仿佛能穿透他的八卦目光。身体的不适、喉咙的嘶哑、还有这铺天盖地的羞耻感,让他几乎窒息。
裴松谿放下他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弯下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阮星临的桌角。然后又拿出一个软乎乎的坐垫,不由分说地塞到阮星临的椅子上。
“……”阮星临盯着那个粉蓝色的、一看就很软的坐垫,还有那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这……这太明显了!裴松谿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全班同学的目光更加微妙了。保温杯?坐垫?这照顾得也太……细致入微了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松谿做完这一切,才直起身。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最后落在旁边那颗恨不得埋进桌肚里的鸵鸟脑袋上。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安抚意味(在阮星临看来绝对是挑衅),轻轻揉了揉阮星临有些凌乱的发顶。
“嗓子哑,少说话。”裴松谿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水记得喝。不舒服就趴着。”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那动作和言语里蕴含的亲昵和占有欲,却昭然若揭。
说完,他不再看阮星临瞬间僵硬的背影,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书本,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日常小事。
然而,他留下的无声宣告,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了然、震惊、兴奋和探究,在裴松谿和那个僵坐在座位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通红耳朵尖的阮星临之间来回扫视。
阮星临趴在桌上,鸵鸟防御开到最大。身体的酸痛、喉咙的不适、还有那如芒在背的目光,都让他无比煎熬。桌角那杯温热的蜂蜜水散发着清甜的气息,身下柔软的坐垫缓解了硬板凳带来的不适……这些细微的照顾,此刻却像是最甜蜜的酷刑,提醒着他昨晚的失控和此刻的窘迫。
裴松谿的“负责”,以一种更加日常、更加不容拒绝的方式,渗透进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从强行带离,到清晨的照料,再到这当众的、无声的宣告和体贴……他这只鸵鸟,悲哀地发现,自己连把头埋进沙堆的权利,似乎都被彻底剥夺了。酸痛的清晨,无声的宣告,裴松谿用一杯蜂蜜水和一张坐垫,将名为“负责”的烙印,更深地刻进了阮星临的校园生活里。而教室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