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嗯”字和那个问号“S？”，感觉脑子跟被铁饼砸过一样嗡嗡响。
操！真是他！鹤雨宵！那个在操场上崴了脚、疼得脸发白的鹤雨宵，就是每天晚上跟他叭叭一堆废话、吐槽家庭伦理剧、分享路边傻狗的“H”！
这世界也太他妈小了！高二七班四十多号人，怎么偏偏就滴到他了？
他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抖着戳屏幕：
> **沈湛晴：** …是我。沈湛晴。
发完又觉得有点傻，补了一句：
> **沈湛晴：** 靠！真是你啊？！
医务室里，鹤雨宵看着“沈湛晴”三个字，脑子里“轰”一下。那个总坐在靠窗位置、眼神有点飘、跟赵凯林薇他们玩在一起、成绩垫底的沈湛晴？他就是S？
那个说话跳脱、自嘲起来毫不留情、吐槽食堂能写小作文的S？是沈湛晴？
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他，脚踝的疼都好像退居二线了。他想起自己跟S吐槽过家里“背景音丰富”，吐槽过训练累成狗，还说过“状态时好时坏”……这些，全被沈湛晴知道了？
一股强烈的社死感直冲天灵盖！比刚才在操场被那么多人看着崴脚还尴尬！
他深吸一口气，冰袋的凉气都压不住脸上的热度，手指僵硬地打字：
> **鹤雨宵：** …嗯。是我。沈湛晴…你好。
打完“你好”俩字，他自己都觉得蠢爆了！这什么鬼开场白！
手机那头安静了。鹤雨宵盯着屏幕，心里七上八下。沈湛晴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他特傻？或者…后悔了？
树荫底下，沈湛晴看着那句干巴巴的“你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这哥们儿，平时在班里看着挺沉稳，网上叭叭得也挺溜，怎么一掉马就变结巴了？这反差…有点好笑。
他心里的震惊和荒谬感还没散，但看到鹤雨宵这反应，反而莫名其妙松快了点。他手指动起来：
> **沈湛晴：** 噗…鹤哥，你这“你好”也太正式了吧？咋的，重新认识一下？[笑哭.jpg]
> **沈湛晴：** 脚咋样了？真得去医院？看着肿挺高，怪吓人的。
看到沈湛晴发来的“噗”和表情包，还有那句“鹤哥”，鹤雨宵紧绷的神经“啪”一下松了。沈湛晴没嘲笑他，也没显得特别震惊或者嫌弃，语气跟平时在网上瞎聊时差不多，甚至还关心他脚。
一种失重后重新踩到实地的感觉涌上来。他呼出口气，低头看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回道：
> **鹤雨宵：** 嗯…校医说可能伤韧带，得去医院拍片。疼是真疼。[裂开.jpg]
> **鹤雨宵：** 沈…沈湛晴？还是叫你S？感觉怪怪的…
> **沈湛晴：** 随便！叫S也行，叫沈湛晴也行，叫晴哥赵凯他们都这么叫！[抠鼻.jpg] 重点是脚！赶紧去医院看看啊兄弟！别耽误了！训练要紧！
> **沈湛晴：** 那啥…我先撤了，林薇看我半天了，以为我中邪了。你赶紧处理脚！晚点再说！
沈湛晴发完，把手机揣回兜里，感觉手心还有点汗。他抬起头，对上林薇探究的眼神。
“你真没事？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林薇问。
“没事没事，”沈湛晴摆摆手，站起来，“太阳晒的，我去买瓶水。”他得缓缓，这信息量太大。
鹤雨宵看着沈湛晴发来的“晚点再说”，心里那点尴尬彻底被脚踝的疼和后续的麻烦取代了。他收起手机，对校医说：“老师，能借个拐吗？我自己去医院。” 他不想麻烦队友一直陪着。
***
晚上，沈湛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一会儿是鹤雨宵在操场上被架着走的样子，一会儿是手机里“H”那些平静吐槽的文字，最后定格在医务室门口鹤雨宵看过来的那个眼神。
真他妈魔幻。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突然亮了一下。是那个论坛私信。
> **鹤雨宵：** 回来了。骨头没事，韧带扭伤，得静养一两周。靠。[点烟.jpg]
沈湛晴立刻抓起手机。
> **沈湛晴：** 骨头没事就好！万幸万幸！静养就静养呗，正好歇歇！[拍肩.jpg]
> **沈湛晴：** 那啥…鹤哥，感觉咋样？是不是贼尴尬？[吃瓜.jpg]
鹤雨宵刚到家，脚上缠着绷带，靠在床头。家里依旧是他妈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当背景音。看到沈湛晴发来的“贼尴尬”，他嘴角抽了一下。
> **鹤雨宵：** …你说呢？[微笑.jpg] 大型社死现场。谁能想到是你。
> **鹤雨宵：** 你当时坐树底下？看到我崴脚了？
> **沈湛晴：** 对啊！我跟林薇在树底下当咸鱼呢！就看到你那边哗啦一下，然后就被架走了！那一下看着就疼！[龇牙咧嘴.jpg]
> **沈湛晴：** 不过，兄弟，你那一声“呃”…跟我印象里H烦躁时候的调调，简直一模一样！我当时就懵了！[震惊.jpg]
鹤雨宵：“……” 他完全没印象自己疼得哼出声了。不过沈湛晴这么一说…好像他确实在特别烦或者压抑的时候，说话会带点那种自己都没注意的尾音？
> **鹤雨宵：** …有吗？没注意。
> **鹤雨宵：** 你眼神还挺毒。不过…掉马的感觉，真酸爽。
> **沈湛晴：**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H是你啊！咱班体育生扛把子！平时看着…嗯…挺酷的。[偷笑.jpg]
> **沈湛晴：** 不过话说回来，掉马就掉马呗！反正咱俩在网上也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就瞎扯淡吐槽生活嘛！[摊手.jpg] 咋地，鹤哥，后悔跟我“处”了？
后悔？鹤雨宵看着最后那句，手指顿了顿。后悔吗？好像…并没有。虽然尴尬是真尴尬，但知道S就是沈湛晴，那个在班里存在感不高、眼神总有点飘的同班同学，反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至少，不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沈湛晴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正常多了，甚至可以说挺轻松。
> **鹤雨宵：** 后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不习惯。明天去学校，感觉没法直视你了。[捂脸.jpg]
> **鹤雨宵：** 还有，别叫鹤哥，听着别扭。叫名字或者…还叫H？
> **沈湛晴：** 行！H就H！听着顺耳！[OK.jpg] 你也还叫我S呗！反正网上叫惯了！至于学校…咳，该咋样咋样呗！你就当不知道我知道你是H，我也不知道你是S？[狗头.jpg]
> **鹤雨宵：** …掩耳盗铃？[笑哭.jpg]
> **鹤雨宵：** 试试吧。不过S，你比我想的…话更多点。
> **沈湛晴：** ？？？啥意思？嫌我烦了？[委屈.jpg] 网上不也这么叭叭的吗？
> **沈湛晴：** 倒是你H，在班里装得人模狗样挺高冷，网上吐槽起来不也挺起劲？[斜眼笑.jpg]
鹤雨宵看着“人模狗样”四个字，差点没呛着。这家伙…嘴是真欠。不过，这种毫不客气的调侃，反而让他心里最后那点别扭也散了。
> **鹤雨宵：** 谁装了？我那是…平静。懂不懂？[微笑.jpg] 你才人模狗样。
> **鹤雨宵：** 不跟你扯了，脚疼，睡觉。S，明天…学校见？
> **沈湛晴：** 得嘞！H你好好养脚！学校见！[睡觉.jpg]
放下手机，沈湛晴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掉马了，但好像…也没那么糟？甚至有点…好玩？鹤雨宵，H…啧，真有意思。
鹤雨宵那边，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脚踝一跳一跳地疼，外面他妈抱怨洗衣机声音大的背景音还在继续。但心里那股因为掉马和受伤带来的烦躁，奇异地淡了不少。沈湛晴，S…这家伙，好像比想象中…有趣？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沈湛晴在树荫下那张有点苍白、眼神飘忽的脸。
学校见…明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
第二天，高二七班。
沈湛晴踩着点溜进教室，眼神下意识地就往鹤雨宵座位那边瞟。
靠窗斜后方的位置，鹤雨宵已经在了。左脚打着绷带，架在旁边空凳子上，姿势有点别扭。他正低头看着一本训练相关的书，额前的三分七刘海垂下来，遮住一点侧脸，神情还是那副平静样，好像昨天那个在医务室社死又脚肿成馒头的人不是他。
沈湛晴心里啧了一声，这哥们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他走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放下书包，前排的林薇就转过头，小声问：“哎，沈湛晴，你知道鹤雨宵脚怎么样了？昨天看着挺吓人的。”
沈湛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努力维持着平常那种懒散：“啊？哦…他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鹤雨宵那边应该也能听见，“昨天医务室说韧带伤了呗，得养着。惨是惨了点。”
他说完，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斜后方。鹤雨宵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抬头。
“哦，那真挺倒霉的。”林薇同情地点点头，转回去了。
沈湛晴松了口气，刚拿出课本，旁边赵凯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晴哥！昨天体育课你溜哪去了？后来鹤雨宵那一下，我靠！看着都疼！”赵凯一边说，一边还朝鹤雨宵那边努努嘴，“宵哥！没事吧？骨头没折吧？”
鹤雨宵终于抬起头，看向赵凯这边，表情平静：“没事，扭伤，养段时间就好。”声音不高，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好那就好！”赵凯大大咧咧地，“缺课笔记啥的跟我说啊！包在我身上！”他又转向沈湛晴，“晴哥，下节老王课，你卷子呢？借我抄抄！昨晚打游戏忘了！”
沈湛晴：“……滚！老子也没写！”他把空白的卷子拍桌上。
教室里闹哄哄的，跟平时没啥两样。但沈湛晴总觉得，他和鹤雨宵之间，多了一根看不见的线。他这边刚跟赵凯说完话，眼风扫过鹤雨宵时，发现对方也正好抬起眼皮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
沈湛晴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硬生生忍住了，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对着鹤雨宵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快速地挑了下眉毛。
鹤雨宵：“……” 他迅速垂下眼，继续看手里的书，但沈湛晴眼尖地发现，他握着书页边缘的手指，好像收紧了一点，耳根似乎也有点可疑的泛红？
靠！这反应！沈湛晴心里乐了，刚才那点不自在瞬间飞了。他转过头，假装认真研究自己空白的卷子，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勾。
鹤雨宵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沈湛晴刚才那个挑眉…什么意思？挑衅？还是…打招呼？这家伙…果然比网上还跳脱！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书上，但心里那点平静，被沈湛晴那一眼搅得有点乱。
一整天，这种微妙的“互动”在无声中上演。
语文课，老师抽背课文。沈湛晴被点起来，磕磕巴巴背了两句就卡壳了。他站着抓耳挠腮，眼神乱飘，正好飘到鹤雨宵那边。鹤雨宵看似在低头看书，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像是嘲笑。沈湛晴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靠！”
鹤雨宵看见了，把脸埋得更低，肩膀可疑地抖了抖。
课间，沈湛晴去后排扔垃圾，路过鹤雨宵座位。鹤雨宵正皱着眉，试图把打着绷带的脚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动作有点笨拙。沈湛晴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经过时，手一扬，一个东西“啪”地轻响，落在了鹤雨宵桌角。
是一小盒没拆封的镇痛贴。
鹤雨宵愣了一下，抬头去看沈湛晴。沈湛晴已经走过去了，背影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鹤雨宵看着桌上那盒镇痛贴，包装崭新。他拿起来，指尖能感觉到药膏特有的微凉触感。他抿了抿唇，把镇痛贴塞进了桌肚里。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论坛APP。
> **鹤雨宵：** S，镇痛贴…谢了。
沈湛晴刚坐回座位，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他摸出来，看到消息，手指飞快地回：
> **沈湛晴：** ？什么镇痛贴？H你是不是疼糊涂了？[无辜.jpg]
发完，他把手机塞回去，假装看窗外，耳朵尖有点热。
鹤雨宵看着那条装傻的消息，又看看桌肚里的镇痛贴，嘴角终于没压住，向上弯起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这家伙…真是。
放学铃响，教室里瞬间炸锅。
沈湛晴慢吞吞收拾书包，眼睛瞟着鹤雨宵那边。看他单脚站起来，有点费劲地想去够挂在桌边的拐杖。李浩和另一个队友已经围过去了。
“宵哥，我们扶你出去打车？”
“不用，”鹤雨宵摆摆手，拿起拐杖，“我自己能行，门口打个车就回去了。”
“真不用？你这脚……”
“真不用，谢了。”鹤雨宵语气平静，但很坚持。
队友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先走了。
沈湛晴磨蹭到最后，教室里快没人了。鹤雨宵已经拄着拐，慢吞吞地挪到了教室门口，正准备下楼梯。那台阶对他现在来说，简直是天堑。
沈湛晴背好书包，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在鹤雨宵身后清了清嗓子：“咳，那个…H…呃，鹤雨宵！”
鹤雨宵拄着拐停在楼梯口，回过头。夕阳的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给他冷白的侧脸镀了层金边，眼神平静地看着沈湛晴：“有事？”
沈湛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抓了抓后脑勺的碎发：“…没啥事。就…顺路？你家住哪个方向？”
鹤雨宵报了个大概方位。
“哦，那…勉强顺个半路吧。”沈湛晴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到了鹤雨宵没受伤的那边，“走吧，我帮你拿书包？看着怪沉的。”
鹤雨宵没拒绝，把书包递给他。沈湛晴接过来，还挺沉，估计都是训练相关的书和笔记。
“谢了。”鹤雨宵低声道，拄着拐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挪。每一步都挺艰难。
沈湛晴走在他旁边，隔着一拳的距离，没伸手扶，但步子放得很慢，跟他保持一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拐杖点在楼梯上“笃、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气氛有点沉默的尴尬。
走到一楼，出了教学楼，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
“喂，H，”沈湛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网上叭叭那么欢，见了面变哑巴了？”
鹤雨宵脚步没停，目视前方：“谁哑巴了？S你话不是挺多？”
“那也没你网上能说！”沈湛晴撇嘴，“网上吐槽你妈跟你外婆粮票大战的时候，那词儿一套一套的！”
鹤雨宵：“……” 他耳朵又开始发烫，“闭嘴。那是匿名！”
“现在也没别人！”沈湛晴理直气壮，“再说，我又不会说出去！咱俩现在…算…共享秘密了？”他试探着问。
共享秘密？鹤雨宵心里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些在匿名网络里才能说出来的疲惫和烦躁，对方全都知道。这种联系，比普通同学…深得多，也奇怪得多。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那不就得了！”沈湛晴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话匣子又打开了，“所以啊，该叭叭就叭叭呗！憋着多难受！你看你这脚，是不是昨天训练太猛了？我跟你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别逞强！该歇就歇！”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跟网上吐槽食堂时一模一样。鹤雨宵拄着拐，安静地听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身边少年清亮又有点啰嗦的声音，奇异地驱散了脚踝的疼痛和掉马后的最后一丝别扭。
“知道了，S。”鹤雨宵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比校医还能叨叨。”
“靠！嫌我烦？”沈湛晴瞪他。
“还行。”鹤雨宵目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习惯了。”
沈湛晴看着他侧脸那点笑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他晃了晃手里鹤雨宵的书包：“行，H你牛逼！走吧，送你到校门口打车！看在你是个瘸子的份上！”
两人并排走着，一个拄拐，一个拎包。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影子挨得很近。高二七班的教室里空了，喧嚣散尽。但在这条通往校门的路上，一种新的、带着点试探和默契的联系，正悄然无声地生长着。网络上的“S”和“H”掉进了现实，变成了沈湛晴和鹤雨宵。有点尴尬，有点奇妙，但好像…也不赖。至少，有人能听懂你的“背景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