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教室藏猫

小光后腿被陈伯用绷带和小夹板固定好,像个小小的木乃伊。伤口也清理过,虽然还是瘦得可怜,但灰扑扑的毛显出点白色底子,琥珀色的眼睛因为疼痛缓解和吃饱了陈伯给的幼猫罐头,显得清亮了不少。它被暂时安置在一个铺着软垫的干净纸箱里,由沈湛晴抱着。

走出诊所,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沈湛晴抱着纸箱,感觉像抱着一份沉甸甸的、刚刚抢回来的希望。鹤雨宵肩上挎着他的书包,里面装着那两块金牌和一堆书卷,鼓鼓囊囊。

“多少钱?”沈湛晴看着鹤雨宵手里的缴费单,心里有点打鼓。他兜里那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陈伯没收多少。”鹤雨宵把单子随手塞进裤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买了瓶水,“先欠着。”

沈湛晴张了张嘴,那句“我以后还你”卡在喉咙里。他知道鹤雨宵不会要,说出来反而矫情。他看着鹤雨宵平静的侧脸,晨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昨晚那丝因为家事带来的阴郁似乎散尽了,只剩下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沉静。

“它…放哪?”沈湛晴低头看看纸箱里安安静静趴着的小光。诊所只是临时处理,小光得有个地方养伤。

“先带着。”鹤雨宵脚步没停,方向明确地朝着学校走去,“宿舍查得严,放外面不行。教室…想想办法。”

带着猫去学校?!沈湛晴惊得差点把纸箱摔了!这想法比沈国强突然变慈父还离谱!

“H!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急急跟上,“被老王发现,咱俩都得写检讨写到毕业!”

“那就别让他发现。”鹤雨宵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这还用说”的理所当然,“教室后面储物柜,最上面那个,空的。”

沈湛晴:“……” 他想起教室后面那排铁皮储物柜,最上面一排确实有几个常年闲置,落满灰的。H这家伙…连这个都观察到了?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可行性——柜子够高够深,放个纸箱绰绰有余,锁是坏的(正好通风),位置隐蔽,在教室最后面,老师很少往后看…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他低头看看纸箱里正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纸板的小光。把它送回那个废弃花园?不行,太危险。带回出租屋?更不行。似乎…只有这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了。

“行…行吧。”沈湛晴豁出去了,把纸箱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抱着一个定时炸弹,“小光,给点面子,千万别叫啊!”

***

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冲进高二七班教室。老王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推着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鱼贯而入的学生。

鹤雨宵面不改色,径直走向自己座位。沈湛晴则抱着那个盖着件旧校服(鹤雨宵贡献的)做伪装的纸箱,心脏砰砰狂跳,像个抱着赃物的贼,低着头,脚步飞快地往教室最后面冲!

赵凯正跟林薇吹牛,看到沈湛晴抱着个盖着校服的箱子鬼鬼祟祟往后跑,好奇地喊:“晴哥!抱的啥宝贝?”

沈湛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绊倒!他没敢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书!”

鹤雨宵已经坐下了,闻言头也没抬,淡淡接了一句:“帮我带的复习资料。放后面柜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赵凯“哦”了一声,显然信了鹤雨宵的话。林薇则多看了沈湛晴和他怀里那个“资料”一眼,眼神有点疑惑,但没多问。

沈湛晴冲到教室最后面那排储物柜前,目标明确地找到最上面角落那个积灰的柜子。柜门果然锁坏了,轻轻一拉就开。他飞快地把纸箱塞进去,尽量推到最里面,又用那件校服仔细盖好,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透气。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沈湛晴!磨蹭什么呢?回座位!”老王不满的声音从讲台传来。

“来了来了!”沈湛晴赶紧应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溜回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心还在嗓子眼蹦跶。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后墙角落那个柜子。还好,没动静。小光大概是被折腾累了,又或者被校服盖着有安全感,安安静静的。

鹤雨宵把书包塞进自己桌肚,拿出语文书,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甚至还顺手把沈湛晴桌上那本放反了的数学练习册给正了过来。

沈湛晴看着他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定了定神,也拿出书,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王讲的文言文上。但耳朵却像装了雷达,时刻捕捉着教室后方的动静。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像天籁。沈湛晴几乎是第一个弹起来,趁着课间混乱,装作去后面扔垃圾,飞快地溜到储物柜前,轻轻拉开一条缝。

小光醒了,正睁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从校服缝隙里往外看。看到沈湛晴,它的小耳朵动了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咪”声。

“嘘…”沈湛晴赶紧把手指竖在唇边,又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点陈伯给的幼猫粮碎屑(偷偷藏的),小心地撒进纸箱角落,“乖…别出声…放学就带你走。”

小光嗅到食物的味道,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小脑袋埋下去,安静地舔食起来。

“晴哥!鬼鬼祟祟干嘛呢?”赵凯的大嗓门突然在身后响起!

沈湛晴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猫粮袋子掉地上!他猛地合上柜门,转身,后背死死抵住柜子,挤出个僵硬的笑:“没…没干嘛!扔垃圾!”

赵凯狐疑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和身后紧闭的柜门:“扔空气啊?”

“要你管!”沈湛晴心虚地吼回去,一把推开他,“闪开!我要去厕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座位,心脏还在咚咚擂鼓。鹤雨宵正低头刷题,头也不抬地丢过来一句:“慌什么。”

“靠!差点被赵凯那傻狗发现!”沈湛晴压低声音,心有余悸。

“他脑子装不下那么多事。”鹤雨宵语气平淡,笔下不停。

接下来的课,沈湛晴上得心惊胆战。数学课老王讲题讲得唾沫横飞,他脑子里却在循环播放“小光别叫别叫别叫”。物理课做实验,隔壁组试管炸了,砰一声巨响!沈湛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后墙的柜子——还好,没动静。倒是鹤雨宵被他过激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终于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沈湛晴感觉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他偷偷瞄了一眼鹤雨宵,这家伙倒好,刷题刷得气定神闲,仿佛柜子里藏的不是活物,而真是一箱“复习资料”。

就在这时!

“喵…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点委屈和撒娇意味的猫叫,像一根细针,穿透了自习课相对安静的氛围,清晰地传了出来!

虽然很轻,但在沈湛晴高度紧张的神经里,不啻于晴天霹雳!他瞬间僵住!血液都凝固了!

周围几个埋头做题的同学似乎也听到了,疑惑地抬起头,互相看了看。

“什么声音?”

“好像…猫叫?”

“教室里哪来的猫?幻听了吧?”

议论声窸窸窣窣响起。

讲台上批改作业的老王也抬起了头,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全班:“安静!自习课!什么猫叫狗叫的!专心做题!”

沈湛晴后背全是冷汗!他死死低着头,假装奋笔疾书,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完了完了!小祖宗!你怎么这时候叫啊!

他求救般地看向鹤雨宵。鹤雨宵也听到了那声猫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笔。

就在沈湛晴以为鹤雨宵也无计可施,准备迎接老王雷霆之怒时——

“砰!”

鹤雨宵放在桌角的、那个用了很久的旧款不锈钢保温杯,突然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撞击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老王!

“鹤雨宵!怎么回事?!”老王不满地看过来。

“对不起老师,”鹤雨宵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手滑,没拿稳。”

他弯腰去捡保温杯。捡起来的时候,手指似乎无意地在杯壁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奇迹发生了!

后墙储物柜里,那声刚要再次响起的“咪呜”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极其细微的、爪子挠纸板的窸窣声,很快也没了动静。

沈湛晴目瞪口呆地看着鹤雨宵!这…这也行?!他刚才敲的是摩斯密码吗?!警告小光别出声?!

鹤雨宵面不改色地捡起保温杯,放回桌上,还顺手用纸巾擦了擦杯壁沾的灰。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失手。

老王皱着眉看了他几秒,没发现什么异常,哼了一声:“坐下!东西拿稳点!别影响其他同学!” 注意力又回到了作业本上。

周围的同学见只是虚惊一场,也纷纷低下头继续自习。只有沈湛晴,心脏还在狂跳,但看向鹤雨宵的眼神,已经从惊恐变成了五体投地的崇拜。

危机解除。沈湛晴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他偷偷朝鹤雨宵竖了个大拇指。

鹤雨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推到他面前:

**“放学别磨蹭。带它去陈伯那儿寄养几天。”**

沈湛晴看着那行字,用力点了点头。他再次看向后墙那个安静的储物柜,心里默念:小光,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下课铃终于响了。沈湛晴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座位,直奔储物柜!他拉开柜门,小光立刻从校服底下探出小脑袋,委屈巴巴地冲他“咪呜”一声,像是在控诉这一天的“牢狱之灾”。

“好了好了,委屈你了…”沈湛晴赶紧把它连纸箱一起抱出来,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鹤雨宵也收拾好书包走过来,肩上挎着沈湛晴那个依旧鼓鼓囊囊的书包。“走。”他言简意赅。

两人抱着猫,背着书包,在放学的人潮中逆流而行,目标明确地朝着宠物诊所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书包里装着沉甸甸的学业和荣耀,怀里抱着一个刚刚被他们合力从冰冷角落救起的、毛茸茸的希望。

他们的十七岁,在教室的方寸之间,在一次次惊心动魄的掩护和无声的默契里,正学着为彼此、也为那些微小的生命,撑起一片小小的、温暖的荫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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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号灯塔
连载中林鹤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