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出租屋还是一片乱葬岗样儿。鹤雨宵靠墙坐地上,一条腿曲着,沈湛晴脑袋歪他肩膀上,睡得不踏实,眼皮底下青黑一片,脸上还挂着干了的泪痕。昨晚哭狠了,后来警察来折腾到半夜,问话、拍照、看现场,沈湛晴他爸沈国强酒醒了点,也跟着骂骂咧咧,被警察训了几句才消停。鹤雨宵一直陪着,沈湛晴后来哭累了,就靠着他迷糊过去了。
鹤雨宵肩膀麻得要命,但没动。低头看沈湛晴睡得眉头还皱着,头发蹭得乱七八糟,心里那点因为金牌丢了的窝火,早被这家伙哭得七零八落了。操,不就一块牌子么。他这么想着,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沈湛晴左手腕上那道疤,粉嫩凸起,像条沉睡的虫子。温热的。
“唔…”沈湛晴动了一下,睫毛颤颤,醒了。睁开眼,视线还有点模糊,对上鹤雨宵近在咫尺的下巴。
“醒了?”鹤雨宵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沈湛晴猛地坐直,动作太大扯得后腰被踹过的地方一疼,呲了下牙。记忆回笼,屋里的一片狼藉,丢了金牌的恐慌,还有自己抱着鹤雨宵嚎啕大哭的丢人场景…脸上腾地就烧起来了。
“那啥…谢了。”他别开脸,声音闷闷的,尴尬得脚趾抠地。
“谢个屁。”鹤雨宵活动着僵硬的肩膀站起来,“去洗漱,等会儿还得去派出所一趟,做详细笔录。警察说让上午过去。”
“哦。”沈湛晴爬起来,拖着步子往浴室挪。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脸衰样。他捧冷水扑脸,冰得一个激灵。金牌…还是像块大石头压着。
***
派出所里一股子消毒水和旧报纸味儿。老警察挺和气,但问得细。啥时候出门,啥时候发现被盗,丢了啥东西,家里有没有可疑人…沈湛晴他爸沈国强也在,叼着烟屁股,一脸不耐烦,嘴里嘟囔着“赶紧的”“老子还得出车”。
问到丢的东西,沈国强抢着说:“酒!两瓶好酒!还有我搁抽屉里八百多块钱!妈的,让老子逮着非弄死他!”唾沫星子乱飞。
警察皱眉敲敲桌子:“注意言辞!还有别的吗?”
沈湛晴心里一紧,嗓子发干:“还…还有一块金牌。我同学的,放我书包里,也被偷了。”
“金牌?”警察抬头,“什么样的?纯金的?有证书吗?价值多少?”
“不是纯金,”鹤雨宵开口了,声音平静,“镀金的。市运会铁饼破纪录的冠军牌。证书…我家里有。”他顿了下,补充,“对我挺重要,意义大过价值。”
警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着:“破纪录的冠军牌…行,知道了。我们会尽力排查监控,有消息通知你们。你们也想想,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在这片晃悠?或者得罪过谁?”
沈国强立刻嚷嚷:“肯定是那片职高的小混混!无法无天了!警察同志你们可得…”
“我们会调查。”警察打断他,看向沈湛晴和鹤雨宵,“你俩呢?有啥线索没?”
沈湛晴脑子里闪过王猛那张横肉脸,但没证据,摇摇头。鹤雨宵也摇头。
折腾一上午,总算完事儿。走出派出所,沈国强骂骂咧咧地去开他那辆破面包车,临走前冲沈湛晴吼了一嗓子:“兔崽子!家里给我收拾干净!看着就晦气!”油门一轰,喷着黑烟跑了。
沈湛晴看着那车屁股,眼神麻木。鹤雨宵碰了下他胳膊:“回你家?收拾?”
“嗯。”沈湛晴应了声,没啥力气。
***
回到出租屋,看着满地狼藉,沈湛晴更蔫了。鹤雨宵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就开始干。先把翻倒的桌椅扶起来,把散了一地的破烂玩意儿归拢,垃圾扫掉。沈湛晴站那儿看了会儿,也蹲下来,用没伤的右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那些被翻乱的书和卷子。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屋里只有收拾东西的窸窣声。阳光从撬坏的窗户照进来,能看到空气里浮动的灰尘。
收拾到沈湛晴床边,鹤雨宵从一堆脏衣服底下扯出个皱巴巴的靠垫,下面好像压着个硬东西,金光一闪!
“S!”鹤雨宵动作顿住,喊了一声。
沈湛晴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靠垫底下,那枚金灿灿的、市运会铁饼破纪录的金牌,正安静地躺在那里!阳光一照,晃得人眼花!
沈湛晴脑子“嗡”一声,瞬间僵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轰地冲上头顶!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块牌子!冰凉的金属触感真实地贴在掌心,沉甸甸的!
“没丢…没丢!”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反复摩挲着牌子,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第一名”的字样,生怕是幻觉。巨大的狂喜和后怕交织着冲上来,让他鼻子发酸。
鹤雨宵也蹲下来,看着那块失而复得的金牌,又看看沈湛晴激动得发红的脸,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操,藏得够深。估计那小偷翻的时候太急,从书包里掉出来,被靠垫盖住了。”
沈湛晴抬起头,眼圈又红了,这次是激动的。他把金牌紧紧攥在手里,看向鹤雨宵,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还…还你。” 他把牌子递过去,像捧着自己的心。
鹤雨宵没接。他看着沈湛晴那副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金牌,而是用指尖弹了一下沈湛晴的脑门儿,力道不重。
“弹我干嘛!”沈湛晴捂着脑门,瞪他。
“让你长记性。”鹤雨宵语气淡淡的,带着点调侃,“下回别瞎藏,放明面儿上,看谁敢偷。”
“谁藏了!是它自己掉…”沈湛晴反驳,底气不足。
“行了,”鹤雨宵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牌子找着了,心放肚子里了吧?赶紧收拾,这破地方跟打过仗似的。”
沈湛晴看着手里的金牌,又看看鹤雨宵转身继续收拾的背影。那股沉甸甸的负罪感,被这块失而复得的金属压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烘烘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小心翼翼地把金牌放进自己书包最里面的夹层,拉好拉链,还用手指按了按,确认它在那儿。然后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有了点劲儿,爬起来继续收拾屋子。
***
金牌风波算是过去了。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但又有点不一样。
晚自习,鹤雨宵照例抱着卷子往沈湛晴旁边一坐。
“S,卷子。”
沈湛晴这次没翻白眼,也没拍桌子,默默把那张写满鹤雨宵批注的卷子递过去。
鹤雨宵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直接开讲:“上次那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老王今天讲了个更损的添法,你看…”
沈湛晴听得比平时更认真。那块差点丢了的金牌,像根无形的线,把他和鹤雨宵捆得更紧了点。鹤雨宵那句“牌子是死的,本事在手上”,也让他心里那点对成绩的自卑,没那么尖锐了。学呗,还能比丢了金牌更糟心?
出租屋里,鹤雨宵的“金牌传递”依旧进行,但沈湛晴不再抱怨。有时候鹤雨宵“忘”了拿走,他还会提醒一句:“喂,H,你的‘破牌子’。”
鹤雨宵就回一句:“放你那镇宅,辟邪。”
沈湛晴他爸沈国强,自打那次闹剧后,回来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回来,带着更浓的酒气,看沈湛晴的眼神也更阴沉,像看个讨债鬼。沈湛晴就当他是空气,该干嘛干嘛。只是每次沈国强回来,鹤雨宵“碰巧”来“拿金牌”或者“送衣服”的次数就特别多,来了也不多待,就在屋里晃一圈,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沈国强,然后才走。沈湛晴心里门儿清,嘴上不说,但每次看到鹤雨宵那冷着脸在屋里晃悠的样子,就觉得这破屋子没那么冷了。
这天周六,鹤雨宵没训练,一大早就拎着豆浆油条来敲门。
“起了没?太阳晒屁股了!”门外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沈湛晴顶着鸡窝头开门:“吵死了…才几点…”
“都九点了!”鹤雨宵挤进来,把早餐放桌上,“赶紧吃,吃完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沈湛晴打着哈欠。
“训练场。”鹤雨宵拿起他桌上的水杯,很自然地喝了一口,“今天队里测成绩,你去看看。”
“我去干嘛?”沈湛晴皱眉,“吵吵嚷嚷的,烦。”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鹤雨宵把油条塞他手里,“见识见识什么叫‘本事在手上’,省得你天天对着卷子愁眉苦脸。”
沈湛晴被他噎得没话说,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啃着油条跟他出门了。
市体校训练场,阳光刺眼,塑胶跑道味儿混着汗味儿。鹤雨宵的队友们正在热身,看到鹤雨宵带着沈湛晴过来,都挺稀奇。
“哟,宵哥!带家属视察啊?”一个黑壮的队友打趣。
“滚蛋!”鹤雨宵骂回去,把外套脱了扔给沈湛晴,“拿着。找个阴凉地儿待着,别乱跑。”
沈湛晴抱着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找了个看台角落坐下。看着鹤雨宵走向投掷区,跟队友教练打招呼,活动手脚。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晃眼,三分七刘海被风吹乱了些,神情专注平静。
轮到鹤雨宵了。他走到投掷圈,拿起铁饼,掂量了一下。眼神瞬间变了,平静底下透出一股锐利的锋芒,像出鞘的刀。他沉下腰,身体绷成一张蓄满力的弓,旋转,发力——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爆发力!
铁饼呼啸着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远远砸在草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好!!”队友和教练的喝彩声响起。
“宵哥牛逼!状态回来了!”
沈湛晴坐在看台上,看着远处那个测量成绩的身影,心里有点震撼。他见过鹤雨宵在教室讲题的平静,在出租屋刷碗的笨拙,在医院守着他的担忧,还有昨晚抱着他时的僵硬…但眼前这个在赛场上光芒四射、充满力量感的鹤雨宵,是另一种样子。那块金牌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誉,更是这日复一日的汗水,这种能把铁疙瘩扔出老远的“本事”。
鹤雨宵测完一轮,走过来喝水,额头上全是汗珠,顺着冷白的皮肤往下淌。
“怎么样?”他喘着气问沈湛晴,眼睛亮晶晶的。
“还…还行吧。”沈湛晴移开目光,把水杯递过去,掩饰性地加了句,“看着挺沉。”
“废话。”鹤雨宵接过水杯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沉才带劲儿。比你那破卷子有意思多了吧?”
沈湛晴没反驳。看着鹤雨宵被汗水浸湿的训练背心,紧贴着精瘦的腰腹线条,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家伙…好像真挺牛逼的。
***
又过了几天,晚自习结束。沈湛晴收拾书包,鹤雨宵破天荒地没催他。
“走,请你吃宵夜。”鹤雨宵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湛晴挑眉,“鹤大冠军舍得放血了?”
“少废话,去不去?”
“去!不吃白不吃!”沈湛晴抓起书包跟上。
两人没去常去的路边摊,鹤雨宵带他拐进一条小巷子,尽头有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小面馆,看着有些年头了。
“老板,两碗牛肉面,加蛋!”鹤雨宵熟门熟路地喊。
“好嘞!宵子来啦?哟,带朋友了?”老板是个笑眯眯的胖大叔。
“嗯。”鹤雨宵应了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沈湛晴是真饿了,呼噜呼噜吃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鹤雨宵看着他饿死鬼投胎的样儿,有点无语。
“饿!”沈湛晴嘴里塞着面,含糊不清。
“S,”鹤雨宵用筷子搅着自己碗里的面,突然开口,“你那出租屋…别住了。”
沈湛晴动作一顿,抬起头,嘴里还叼着根面条:“啊?”
“窗户撬过,不安全。你爸…”鹤雨宵顿了下,没往下说,意思很明显,“搬我家去。反正我妈这段时间住我外婆那儿,我爸出差,家里就我一人。”
沈湛晴彻底懵了,面条都忘了嚼:“搬…搬你家?!”
“嗯。”鹤雨宵语气理所当然,“空着也是空着。总比你那破屋强。”
“不行!”沈湛晴想都没想就拒绝,“太…太麻烦了!我…”
“麻烦什么?”鹤雨宵抬眼看他,眼神平静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儿,“我缺你一口饭?还是怕我半夜把你扔出去?”
“不是…”沈湛晴卡壳了,心里乱糟糟的。去鹤雨宵家住?这…这算什么?
“就这么定了。”鹤雨宵一锤定音,“明天放学帮你搬东西。主要把你那些破书和卷子搬过去,晚自习讲题方便。”
沈湛晴:“……” 敢情是为了讲题方便?!他看着鹤雨宵低头吃面的侧脸,那句“不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又有点说不清的…期待?
***
搬家过程快得离谱。沈湛晴那点家当,一个行李箱加个书包就装完了。鹤雨宵家客房果然落了一层灰,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铺上干净床单。沈湛晴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有点恍惚。这就…住进来了?
晚上,沈湛晴在自己新房间(客房)里转悠。房间不大,但干净明亮,窗户对着小区安静的绿化带,比他那个临街吵闹的出租屋强百倍。他躺在床上,床垫软硬适中,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安静,没有隔壁夫妻的争吵,没有楼下广场舞的噪音。
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手腕上的疤在灯光下有点显眼。他抬手摸了摸,心里出奇的平静。鹤雨宵那句“搬我家去”,像颗定心丸,把他心里最后那点飘摇不定的不安给摁住了。
“叩叩。”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沈湛晴坐起来。
鹤雨宵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杯牛奶:“喝了。助眠。”
“我又不是小孩儿。”沈湛晴嘴上嫌弃,手还是接了过来。温热的。
“怕你认床,睡不着又胡思乱想。”鹤雨宵靠在门框上,“怎么样?比你那狗窝强吧?”
“还行吧。”沈湛晴小口喝着牛奶,含糊应道。
“早点睡。”鹤雨宵转身要走。
“H!”沈湛晴叫住他。
鹤雨宵回头:“?”
“…谢了。”沈湛晴声音不大,但很认真。
鹤雨宵看了他几秒,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浅:“睡你的觉。” 说完带上了门。
沈湛晴躺回去,听着客厅隐约传来的电视声(鹤雨宵在看体育新闻),心里那片荒原,好像被彻底犁了一遍,松软温热的泥土下,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发。
***
住在鹤雨宵家,日子像按了快进键。
早上不用被隔壁吵架声吵醒,能睡到闹钟响。早餐是鹤雨宵买的包子豆浆或者他自己煎的(偶尔能吃的)鸡蛋。一起出门上学。
晚自习结束一起回来,鹤雨宵监督沈湛晴写作业讲题,地方宽敞了,草稿纸能铺一桌子。沈湛晴脑子好像也灵光了点,被鹤雨宵骂“笨”的次数明显减少。
周末鹤雨宵训练,沈湛晴有时候跟着去,坐在看台角落刷题或者发呆,看鹤雨宵把那铁疙瘩一次次扔出去,听着那沉闷的落地声,竟然觉得有点…踏实?
这天晚上,沈湛晴正对着道函数题死磕,外面突然响起炸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就砸了下来,打得窗户噼啪响。
“靠,这雨!”沈湛晴被雷声惊得手一抖,笔在卷子上划了条长道子。
鹤雨宵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到窗边看了看:“下大了。估计得下一阵。”
话音刚落,客厅的灯“滋啦”闪了两下,“啪”地灭了!屋里瞬间一片漆黑!
“我靠!停电了?!”沈湛晴在黑暗里叫了一声,心里本能地一紧。黑暗总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估计雷劈了线路。”鹤雨宵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很稳,“别慌,我找蜡烛。”
窸窸窣窣一阵响,鹤雨宵摸黑在抽屉里找到半截蜡烛,用打火机点上。昏黄摇曳的光晕亮起一小片,勉强能看清人影。
沈湛晴借着烛光,看到鹤雨宵拿着蜡烛走过来,放在书桌一角。烛光跳跃着,映着他冷白的侧脸和沉静的眼睛。
“还做吗?”鹤雨宵问。
“做个屁,眼都快瞎了。”沈湛晴把笔一扔,靠回椅背。
“那歇会儿。”鹤雨宵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
两人在昏暗的烛光里坐着,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偶尔的雷鸣。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安静,但不尴尬。沈湛晴看着跳动的火苗,又看看旁边鹤雨宵模糊的轮廓,心里那点因为黑暗带来的不安,被这安静的陪伴驱散了。
“喂,H。”沈湛晴突然开口。
“嗯?”
“你…以后想干嘛?”沈湛晴问完就有点后悔,这问题太傻。
鹤雨宵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看着烛光:“扔铁饼。进省队,国家队。拿更多的牌子。” 他顿了下,反问,“你呢?S,你想干嘛?”
沈湛晴被问住了。想干嘛?他以前从没想过。活着都费劲,想什么以后?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那道在烛光下显得柔和的疤痕,又想起鹤雨宵在赛场上扔铁饼的样子。
“我…”他张了张嘴,脑子里突然闪过鹤雨宵讲题时认真的侧脸,还有那句“本事在手上”。“…不知道。但…不想再躺着了。”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卷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啃了。”
鹤雨宵侧过头看他,昏黄的光线下,沈湛晴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空洞的麻木,而是带着点迷茫,又有点…微弱的光亮?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嗯。”鹤雨宵应了一声,声音很轻,“那就行。”
他站起身:“饿不饿?厨房好像还有泡面。”
“饿!”沈湛晴立刻响应。
鹤雨宵拿着蜡烛,两人一前一后摸黑进了厨房。鹤雨宵烧水,沈湛晴翻箱倒柜找泡面。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晃动着,挨得很近。
水开了,蒸汽顶得壶盖噗噗响。鹤雨宵撕开调料包,沈湛晴把面饼放进碗里。昏黄的光晕里,只有撕包装袋的声音和沸水翻滚的声音。
“H,”沈湛晴看着碗里慢慢软化的面饼,又开口,“那块金牌…真挺好看的。”
鹤雨宵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热水差点洒出来。他稳住,把水冲进碗里,热气混着香味腾起。
“嗯。”他盖上盖子,声音隔着雾气传来,“下回拿个更好看的给你看。”
沈湛晴看着碗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看烛光下鹤雨宵被水汽氤氲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行。”他说,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等着。”
窗外,雷雨还在继续。屋里,烛光摇曳,两碗泡面的热气慢慢升腾,交织在一起,驱散了黑暗,也暖透了这小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