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如沉渊般将萧景焱吞噬,时间在此仿佛失去了意义。他不断下坠、不断挣扎,却仿佛永无止境。就在他几近崩溃之际,一道微光自虚空裂隙中浮现,宛如深海之眼中渗出的第一缕月光。
光芒迅速扩散,化作一幅幅流转的画面,将他整个人席卷其中——
等他回过神来,已然立于一座热闹非凡的市井街头。
人声鼎沸、烟火缭绕,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追逐打闹,妇人提篮赶集,一派凡尘繁华。
萧景焱低头看去,竟换了一身粗布青衣,腰间挂着钱袋,手中提着一个药包,气息凡俗,毫无灵力。
“景焱,药磨好了吗?快些送去南街的李婶家,她病得不轻!”
身后传来老妇人的喊声,那声音温柔而熟悉,仿佛来自某段被尘封的记忆。
他回头,看见街角立着一名慈祥妇人,脸上满是焦急。那分明是个陌生人,然而他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刺痛般的熟悉感。像是多年未见的母亲,又像是梦中呼唤自己千万次的模糊剪影。
“这是……幻境?”
他喃喃低语,试图调动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连最微弱的灵识都无法唤醒。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曾熟知的修真天地彻底隔绝。
“龙魂珠的试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言将药送去指定人家,刚转身离开,街头却突然嘈杂起来。
“所有男子立即集合!抗命者,杀无赦!”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风卷残云般冲入市集,长戟冷光,杀意凛冽。百姓仓皇逃窜,而他却被一把拽入队列。
他想反抗,却无从使力。他成了队伍里无数被强征的青年之一。
接下来的时光,是连绵不绝的征战。
尸横遍野的战场、血染黄沙的攻防、寒夜中同伴的哀嚎与哀求……一切残酷得令人窒息。
他一次次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城池被焚,老幼被斩。他也曾试图咬舌自尽,但每次死亡的那一刻,世界就会如镜面碎裂般崩塌,随即重启——
街头,药包,母亲般的招呼声,重新响起。
“景焱,药磨好了吗?”
他站在原地,满眼恍惚。
轮回,又一次开始。
第一次他逃跑,死于乱刀之下;第二次他试图隐居,死于饥荒与疫病;第三次他叛逃上山,却被追兵当场斩首。
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结局皆是毁灭,且无法逃脱。
他被困在这座城的循环中,仿佛整个人生被无限复制、重播、撕裂——无解、无终。
终于,在第百次轮回中,他不再挣扎。
他没有再去尝试所谓“正确”的出路,而是静静地坐在街边,看着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烟火气缭绕,孩童从他脚边奔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仿佛不知疲倦地演绎着这场“命运剧本”。
“若这是考验,它想让我看到什么?”
他心念一转,望向那群士兵。
“逃避、反抗、逆命而行……都已尝试。”
他忽然意识到,这考验的真义,或许不在抗拒,而在直面。
这一轮轮回中,他第一次没有逃走。
当士兵到来时,他平静地上前,不再抵抗。被迫编入军伍,他选择救助伤员而非自保;城破之夜,他拼死护送百姓撤离;临终之际,他将自己仅剩的药草塞进一名垂死幼童的口中。
那一刻,血流如注,视野晦暗。但他没有恐惧。
——而就在他闭眼等死时,熟悉的一幕未再出现。
轮回没有重启。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苍茫的白骨荒原。
天地血色,日头破碎如裂镜,万里死寂。
就在此刻,那道熟悉的冷漠之音再度响起:
“时间的牢笼已破。”
“但你依然,未至彼岸。”
他静静站立,面容沉稳,眼中却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明。
——而龙魂珠的真正试炼,才刚刚揭开第二层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