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魂洞窟经历那场腥风血雨后,归途反倒显得出奇安静。山间薄雾如轻纱缠绕,寂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刻意屏息,唯有四人脚下的轻微脚步声在山道上缓缓回荡。
萧景焱行在顾清尘身旁,心头的不安却随着归途的每一步愈加沉重。
自龙魂珠现世,谜团便像长了腿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追着他跑。尤其是顾清尘那副云淡风轻、神秘莫测的样子——不管风浪翻多大,他师尊始终不慌不忙,好似所有变数皆在掌控之中。
终于,萧景焱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师尊……回到天命阁之后,龙魂珠……到底要如何交代?”
顾清尘负手而行,神情依旧是那副一贯的从容淡漠:“龙魂珠之秘,玄妙莫测。能否交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力量如今在我们手中。”
萧景焱下意识皱了皱眉,话没说出口,心却在滴血:
怎么感觉听了个寂寞?
他想再追问几句,却被顾清尘不轻不重地截了:“多问无益。你只需信我,余下的——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语气不疾不徐,像平铺在山间石板路上的晨雾,看似柔软,却让人看不清前路。
正当萧景焱陷入新一轮内心纠结时,身后两道气息忽地悄然靠近。商言与杜玄黎早已缓步跟了上来,像是有意跟在后头听戏,又像是刻意保持着微妙距离。
“你们准备好回去复命了吗?”商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天命阁的任务,想来应该算圆满完成了吧?”
萧景焱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听着倒像不是在问成果,像是在等人自投罗网。
“龙魂珠理当带回复命。”杜玄黎接话,语气低沉阴沉,末了还特意补上一句,“不过嘛……你们打算如何向天命阁解释这颗珠子背后的秘密,可就不好说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幽深阴鸷的眼睛扫了顾清尘一眼,像蛇在草间嗅探气息。
萧景焱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暗暗看了自家师尊一眼,我也想知道啊!
顾清尘面色不改,仿佛早习惯了这些弯弯绕绕的试探,冷淡扫了二人一眼:“回了天命阁,自有定论。”
短短八个字,既没应承,也没拒绝,连半点情绪起伏都看不到。
偏偏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反让杜玄黎与商言面面相觑,谁也看不出顾清尘到底打算葫芦里卖的哪一味药。
四人继续前行,山道上的气氛微妙得像是下了一整天的小雨,潮湿、压抑,却又暗藏电光雷鸣。
一路沉默无语,直到那座熟悉的破旧天命阁映入眼帘。
高楼依旧残破,黑瓦老檐像一张冷眼旁观的老脸。只是这次,迎接他们的,不再是那位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灰袍老人,而是——天命阁真正的几位长老。
商言与杜玄黎识趣地停在了门外,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热闹,脸上挂着那副“我等看你表演”的微妙表情。
萧景焱跟在顾清尘身后,满腹狐疑地踏入殿中。
今天的天命阁……总觉得比往日还阴沉几分。
长老席中,白眉长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些许不耐:
“顾清尘,龙魂珠之事,可有结果?这次你们拖得未免太久,阁中诸事难再耽搁。”
顾清尘微微行礼,语气如常平静:
“回禀长老——龙魂残念已除,龙魂珠……已稳妥处理。”
话音未落,顾清尘袖袍轻拂,一方封印玉匣悄然悬于半空,匣内隐隐有符文流转——却并无珠光透出。
萧景焱站在旁侧,猛然心头一跳:
等等,珠子呢?!
——原来,师尊根本没带珠子来复命!
长老席中几位老者彼此对视,眼神微变,却没有人当场发难。空气里像是瞬间凝固了一瞬,又仿佛有看不见的弦悄悄绷紧。
“……你未曾带珠入阁?”白眉长老语调微顿,意味悠长。
顾清尘神色如旧,语气滴水不漏:“龙魂珠异动未平,贸然入阁恐冲撞护阁阵法。为稳妥起见,弟子暂以封印符暂镇珠体,待日后阁中布好护阵,再行交付。”
短短几句话,既不违抗命令,又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若换旁人来答,早已露出半分破绽。
黑衣长老眯了眯眼,冷笑:“倒是老成持重得很。”
长老席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白眉长老缓缓点头:
“……既如此,暂由你保管。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再有延宕。”
顾清尘微微颔首,神色恭敬,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笃定从容的锋锐。
萧景焱站在一旁看得一脸迷茫,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我是不是……全程都没跟上?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讲话像在背台词?
这到底谁才在布局?
——
走出殿门时,商言与杜玄黎果然仍站在阁外,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会这样落幕。
杜玄黎轻轻一摇折扇,懒洋洋地开口:“顾清尘啊……你这步棋下得可真稳。”
商言则微微一笑,似真似假的轻声附和:“现在这龙魂珠,谁都没拿到……偏偏这样反倒最安全。顾兄果然高明。”
顾清尘面色淡淡,只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棋盘还没收,诸位着急什么?看清局势再谈高下,不迟。”
杜玄黎与商言对视一眼,皆笑而不语。
而跟在师尊身后的萧景焱,心里只剩下一个苍白又真实的念头:
——这群人……是不是都在打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