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地。
这里无光、无声，唯有厚重得近乎凝固的迷雾缓缓翻滚，像是天地之间的无形巨兽，贪婪地吞噬着所有气息与生机。
顾清尘与萧景焱缓步行于其中，仿佛坠入一片无尽的混沌。
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阴寒，仿佛连灵魂都被这潮湿的冷意一点点冰封。每走出一步，脚下便传来诡异的回响，仿佛什么东西在雾中低语窃笑。
“师尊，这里真的有幽冥花？”
萧景焱低声出声，语调中带着难以完全掩饰的不安。即便他如今宗主境界，行走此地，仍感到灵力隐隐受限，像是被天地规则压制。
顾清尘神色如常，步伐轻缓稳健，仿若闲庭信步：“幽冥花生于阴气汇聚之地，亡灵越多，花越盛。”
话音方落，四周雾气倏然剧烈翻涌，仿佛听见了二人对幽冥花的觊觎。
片刻后，雾中隐隐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黑影，那些亡灵无声地从迷雾中浮现，双目中闪烁着幽冷森寒的光芒，如同无数饥饿的野兽。
“来了。”萧景焱目光一凛，剑光陡然爆发。
寒光如匹练横扫而出，快若惊雷，直接斩入雾中。然而，那些亡灵在剑光劈斩之下竟如烟雾般扭曲消散，转瞬间便再次凝聚成形，仿佛根本不受任何实体伤害。
“物理攻击无效？”萧景焱心下一沉。
顾清尘依旧沉静，眸色微寒：“这些乃纯粹怨念所凝，寻常剑气对其无用。”
话音未落，又有数十只亡灵猛扑而来。
萧景焱提剑御敌，灵力狂涌而出，却终究挡不住那不断叠加的压力，额角已隐隐渗出冷汗。
“师尊，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顾清尘终于抬手，一道法印在指尖凝聚，薄如蝉翼的符文自他指尖旋转而出，刹那间如雪落凡尘般飘洒在周遭空间。
“摄魂——镇。”
低低一声轻喝，那些亡灵竟在瞬息间齐齐僵直在原地，身形震颤，眼眶中的幽光闪烁不定，竟隐隐露出畏惧之色。
就像群狼在月夜下突然嗅见了某种可怕的天敌。
萧景焱看得心头震骇不已。师尊身上这股气息，不似仙，不似魔，反倒像是……像是那种上古禁忌里才会出现的冥府神祇！
“师尊，这……”
顾清尘目光微斜，声音淡漠：“一些旁门而已。”
——旁门？能让亡灵瑟瑟发抖的旁门，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不过萧景焱早已习惯，多少年朝夕相处，他早明白自家师尊向来擅长——不动声色地吓死你。
二人趁亡灵被震慑住的片刻迅速深入，穿过迷雾翻涌的低谷，终于抵达一片阴暗谷地。
幽冥花，赫然出现在雾气中心。
通体漆黑、花瓣似绸缎般细腻光滑，其上却隐隐浮现出古老的幽蓝纹路，似乎吞噬着四周所有残存的光亮。
花蕊浓黑如墨，花茎扭曲如枯骨，根须如同死者的手指紧紧攀附着大地，仿佛整个天地的死气都被它贪婪吸纳入内。
即便在阴暗中，幽冥花依旧妖冶得令人心悸，宛若死亡献出的最美丽贡品。
“幽冥花。”顾清尘淡淡开口，指尖轻拂，一股细若游丝的灵气裹挟着幽冥花，将其摘入手中。
然而，伴随着幽冥花离土，整个幽冥之地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
浓雾暴动，怨灵嘶吼，原本被压制的亡灵如潮水般暴涌而来！
那一刻，整片天地仿佛瞬间失控。
“师尊！”萧景焱神色一凛，剑光爆闪，欲护其周全。
顾清尘面不改色，法诀再起，然而此次亡灵的数量已然超出他控制范围，连那摄魂之印也被强行撕裂开缝隙。
“快走。”顾清尘淡声道。
萧景焱毫不迟疑地站到他身前，剑气翻滚间斩退前扑的怨灵，急促低喝：“弟子断后，师尊先行！”
“你断什么后？”顾清尘眉头轻皱，冷声反驳：“听我命令——你在前。”
萧景焱张了张嘴，终还是只能低低应了一声。
二人迅速撤退，亡灵紧随不舍。
然而——
下一瞬，一道遮天蔽日的庞然阴影自迷雾深处悄然探出，如一只从深渊探来的巨掌，伴随强大无匹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天级阴灵！”顾清尘眼眸微沉。
这已非寻常亡灵可比，其威压之重，竟让身为宗主的萧景焱都生出胸闷之感。
“退！”
然而已然来不及。
那巨影轰然落下，封死二人退路。
危急间，萧景焱反手横剑，灵力倾泻，凝出一道璀璨剑弧，硬撕开那阴影的一角缝隙！
“师尊，您若出不去，我便陪您一起留下！”
顾清尘一掌拍在他后心，灵力如巨浪涌入，将他生生推出了战圈：“废话少说，活着。”
萧景焱在半空中回首，看见顾清尘逆风而立，衣袂猎猎，长发飞扬，整个人如雪中孤峰般冷绝无双。
而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柔色——却像烙印般深深刻进了萧景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