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焱曾无数次在自己的幻境中看见过这一幕。
在那些凌乱交错的命运碎片里,他早已提前目睹:与顾清尘缔结神契后,他会突然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可当这一切真正降临时,他仍感到无所适从。
——前一秒,他们还坐在魔界的婚房内,窗外是缓缓游动的红色星云。
那晚,两人并肩倚在窗台旁,聊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神权、关于流浪的时间虫族、关于某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顾清尘声音温柔安静,像冬夜中燃着微光的雪烛。
后来,不知是谁先倦了。
萧景焱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再睁眼,眼前的世界已彻底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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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现在一处极度陌生的空间内。
银灰色金属材质的墙面泛着冷冽光泽,线条流畅得如同流动的液态刀锋,空间内的空气仿佛被某种超高精度的系统恒温调控,连湿度都像公式般精准。
而卧室中央,仍保留着那熟悉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布置——
红色帷幔低垂,棕红色天鹅绒床幔厚重华贵;墙壁上悬挂着造型诡异的兵器与未知生物的骨架,宛如某种古老禁忌仪式的遗存。
这熟悉的红色布置,和他在开启三个试炼前第一次踏入这间卧室时一模一样。
而此时,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黑色金属戒指。
戒圈如液态金属般光滑冷硬,中央嵌着一颗红宝石。那红宝石内部仿佛有微光流转,如同一条凝固的暗红色血流在缓缓蠕动。
正当他愣神间——
一道平稳低沉、如定好节拍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那是打开家里门的钥匙。”
萧景焱猛地转身。
眼前站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
他身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燕尾服,胸口别着银色徽章,白手套纹丝不乱。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理着,鼻梁上架着一副古典金框眼镜,整个人笔挺得像是欧洲中古王庭最标准的管家模板。
老者微微欠身,嗓音稳如钟表:“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管家了。我叫——田中。您的一切行程,都由我全权负责。”
萧景焱眯起眼,隐隐察觉到那股如同命运齿轮突然自行转动的异样感。
“那他呢……”他下意识开口,声音低哑——指的,是顾清尘。
田中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情绪波动:“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您会再次见到他。”
老者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透露分毫,语气仍旧平稳:“请您起身移步,楼下客厅里有一位贵客需要您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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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焱简单梳洗、更换好衣物。
新衣剪裁利落,银白长衫上绣着黑金纹路,风格介于神权仪式与高等文明礼仪之间。他站在镜前时,目光扫过自己肩膀上垂下的轻薄披风,隐隐透着一股被推向未知深渊的压迫感。
顺着那条悬浮旋转的弧形阶梯缓缓下行,他看到了楼下那位所谓的“贵客”。
——顾鸿轩。
瞬间,萧景焱脑中浮现出昨日婚宴上那还在神殿高坐的身影。
而如今,对方便也出现在了这处藏在宇宙洪荒乱流缝隙里的隐秘居所。
顾鸿轩像是也觉察到了他的困惑,微微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下,缓缓开口:“别误会。这毕竟是——顾清尘和你的家,我只是暂时有这里的出入权。”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切入正题,神情收敛,眼底透出一丝久违的严肃。
“我和你……现在都属于失踪人口。”
顾鸿轩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有意压制着心头翻涌的暗流:“谁也查不到我们的踪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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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乱流在远处缓缓翻卷着。
整个空间静谧得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削薄了厚度,萧景焱能清晰听见自己微微加快的心跳。
这场婚约之后的一切——
根本不是魔殿众魔神所能想象的那种甜蜜新婚,而是一场被提前安排好的命运囚局。
顾清尘,早已将他们每个人放置在预设好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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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田中安静伫立在浮空茶几旁,银托盘上的热茶蒸腾起一圈淡薄的雾。
时间在这里缓慢,却并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