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神殿的光辉永昼不息,天道的钟摆在高空缓缓摆动,像是嘲讽着这世间一切徒劳的抗争。
外人眼中的天堂——圣洁无瑕,秩序至上,众神安居,万族敬仰。
可在那圣光背后,黑暗潜伏。
真正执掌天堂命脉的,从来不止那高高在上的“上帝”。
在神座的背后,有一派势力——隐藏极深,强大得连天道也懒得再去清算。它们渗透在天堂的每一寸空间,控制着祭司、神使、议会、甚至审判庭与军团。
而这一派,曾亲手碾碎了顾清尘生父的灵魂。
——只留下那副尚未衰老的肉身。
天道看似公允,却终究只在规则内运行:肉身未毁,继承体系需延续。
于是,一个新生的灵魂被注入那副身体中——顾鸿轩诞生了。
新生的他,虽承载着前任些许残余记忆,但更多的是空白与混沌。最初的岁月,他如婴儿般对一切充满懵懂,只能学会咿呀学语,学会辨认文字与图画。
在那权臣们营造的圣洁光辉下,他不过是一具被扶上王座的华丽布偶。
——六百年。
六百年里,顾鸿轩每日坐在那高耸恢弘的神座上,神使与祭司们在下方你来我往,辩论着宇宙的天体律动、星河扩张、凡间战争、神罚赦令。
而他,从未插过一句嘴。
因为他说什么——都没人理。
起初他还试着插话,结果被神官会以“陛下无需操劳”一句温柔的剥夺打发了。
渐渐地,他习惯了。
他的日常被限定在神殿书库里翻书、赏花、看星象图、听那些神使们如何吵得天翻地覆——吵到最后,总有“幕后那派”暗中定好的结论落下,众神自觉顺服。
可没人知道:
他在听。
他在记。
他在恨。
那些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行礼的神使大人们,六百年间背地里暗杀了多少异议神官,镇压了多少星界分裂,吞并了多少中立领土……顾鸿轩比任何人都清楚。
直到顾清尘被天道选为新一任继承人。
那日,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众神安排好的“父女相认”仪式上,顾鸿轩早就演练好数十套父亲该有的神情、措辞与语气,甚至连眼角笑纹都提前在镜前练习了好几日。
——然而,他刚一抬眸,便在顾清尘那双冷静剔透的眼中打了个寒颤。
那双眼,像是能一眼剖开他的灵魂。
他感受到自己年轻得可怕的灵魂在微微颤抖。
——她看穿了。
果然,顾清尘轻轻扫了他一眼,唇角弯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没有答话,也没有拆穿。
顾鸿轩如释重负,掌心已是一层薄汗。
顾清尘没有为难他,反倒顺着他那段被植入的残缺记忆,安静地接下了顾鸿轩安排的“联姻任务”——
相亲。
天堂适龄神祇,她几乎看了个遍。
每次相亲后,顾鸿轩小心翼翼地探问:“……这位如何?”
顾清尘总是轻轻摇头,声音清淡如风:“还不合适。”
从未发火,从未质问,从未让他难堪。
渐渐地,顾鸿轩胆子大了些——
她并非愚蠢。
甚至,比自己聪明得多。
六百年来的隐忍与痛恨,在他心底盘旋,他终于试探着在一次无人的清晨,开口向顾清尘递出了第一份秘密名单。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天堂议会内二百余名神使的姓名。
“这些——”他低声道,声音发紧,“全都是那一派的人。”
顾清尘接过名单,神情没有太大波澜,只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
“我大致猜到了。”
“可你……竟全都查清了?”
顾鸿轩苦笑,低声答:“六百年,我也没别的事做。你以为我真在读诗经神谕?”
那一瞬间,父女间终于浮现出一点微妙的默契。
顾鸿轩声音微颤,像是在赌命一般:“整个宇宙,能帮我的……只有你。我们是一家人。”
顾清尘看着他,金发微垂,眼神仍是那副云淡风轻:“我从未把你当成旁人。”
——暗流,终于开始躁动。
而神殿之外,那一派真正的掌权者们,仍在暗中微笑着看似风平浪静的天堂表面。
天堂的光辉从未像现在这样虚伪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