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昏沉，云层低垂，像是下一秒就会倾盆而下。
路淼站在办公室门口，踌躇片刻，才伸手敲了敲门。
她推门进去，走到老杨的办公桌前：“老师，我来报运动会项目。”
老杨瞥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抽出一摞纸，翻到最上面的那张：“这是高二重点班的报名表。”
路淼扫了一眼，目光下意识搜索，没看到熟悉的名字，微微皱眉：“老师……温言没报吗？”
老杨挠了挠头，想了几秒：“温言？哦，她心脏不好，不能跑。”
路淼怔了怔。
“高二现在就剩女子三千米和铅球。”看着她表情微妙，以为她嫌弃，“要不，你去读加油信吧？”
“我行吗？”路淼眼前一亮，语气不自觉上扬。
“行行行，我缺人缺得很。”老杨摆摆手，“回去吧，记得提前一天练稿。”
“谢谢老师！”路淼喜滋滋地鞠了个躬，转身跑出办公室。
刚一坐下，李艺涵就从后头探过来，八卦地问：“报了什么项目？”
路淼晃了晃手里的广播稿：“不跑，我去读信。”
“啊？你也太幸福了吧！”李艺涵一脸羡慕，“那个‘黑皮哥’硬逼我报了1500米。”
她叉着腰抱怨：“他是不是看我平时走得快就觉得我能跑？”
“我去跑也是垫底。”
“倒也是。”李艺涵点头，然后小声说，“不过你知道吗，温言好像也读加油信。”
路淼顿了顿，没有说话。
但她的心，像是突然有点期待了起来。
距离运动会倒计时1天，广播室。
校内最角落的一间小屋，门口贴着一张褪了色的“静”字。
路淼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
温言正埋头翻稿子，长发落在肩侧，耳边一缕碎发垂着，显得安静又专注。
听见开门声，她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下。
“是你啊。”温言语气温淡，眼里却有一点藏不住的意外和欣喜。
“你也来读信？”路淼关上门，走进来。
温言点点头，把另一份稿子推过去：“老师说一男一女配着读效果好，后来临时改成两个女生。”
“不会是你主动提的吧？”路淼嘴角微勾，语气像是在打趣。
温言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是老杨说你报名了。”
她低头重新看起稿子。
路淼拿起自己的那份稿子，眼神却总忍不住往她那边瞟。
气氛一时有点安静，只有雨点敲打窗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温言先开口：“你要不要先试读一段？”
“可以。”路淼清了清嗓子，照着稿子念：“‘亲爱的运动员们，在你们奋力奔跑、拼搏的每一秒里，我们的目光开始
追随着你们的背影……’”
念到一半，她停下来，自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念得太用力了？”
温言抿嘴笑了一下：“还好，比我第一次读的时候自然。”
路淼听到这句，像是被鼓励到了，继续练习起来。
两人反复练了几遍，逐渐默契起来，节奏配合得也越来越好。
练习结束前，温言收拾稿子，轻声说了一句：“明天的你，一定也很耀眼。”
路淼笑起来：“你也是哦，加油！”
运动会当天，天公作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操场上，空气里还带着一丝雨后的清凉。
广播台临时设在主席台边的小棚里，两张桌子、一排话筒，还有一台老旧的功放音响。
学生会的技术部同学早早调试好设备，整装待命。
路淼拿着稿子来到棚边，刚坐下，就看见温言也到了，穿着整洁的校服，长发随意扎起，显得干净又清爽。
“早上好呀。”路淼朝她打招呼。
“早上好。”温言拉开椅子坐下，低头整理稿纸，眼神专注。
路淼从书包里拿出水瓶，放在桌上。
侧头望向温言：“你今天来挺早啊，都没有在路上撞见你。”
温言一顿：“出门比较早。”
学生会的学姐走上前：“设备都准备好了，你们要不要先试一试？”
“反正还早，试试吧！”路淼兴致勃勃地答应。
温言点了点头，礼貌道：“麻烦你了。”
学生会成员启动了设备，调好麦克风。
路淼坐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喂喂喂。”可能是一时兴起，她忽然唱了起来：“你就是我的风景，云高风清，不走下去，停在这里。”
她边唱边偏头看向温言，却正好撞进那双温柔的眸子里。
温言怔了一瞬，像是被抓了个正着般，迅速别过头去。
路淼没放在心上，笑着怂恿道：“你也来试试。”
温言犹豫了一秒，轻轻调整麦克风的位置，开口：“视线里都是你，全都是你，微笑的表情。”
歌声清亮温柔，像雨后的风，一点点渗进耳朵里，又不留痕迹地拂过心底。
路淼听得愣住了，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睛亮亮的：“你也知道这首歌？！”她一把抓住温言的手，“这是我最喜欢的歌！你唱得超好听的！”
温言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度，微微一怔，抽回手，垂眸轻声说：“就……图书馆有时候会放。”
一旁的学生会学姐挑了挑眉：“图书馆还能……”她话没说完，嘴就被身后的人捂住了。
“嘿嘿，学姐你好啊！”李艺涵笑眯眯地探出头。
两人闻声回头，路淼见她来了，立刻站起来：“你来啦！”
李艺涵松开手，上前拍了拍她肩膀：“没想到啊，迟到大王今天居然早到了。”
“什么迟到大王！我哪次迟到过？！”路淼立刻为自己辩解。
这时，陈砚卿绕过她们，走到温言身边：“没想到，你真来读广播稿了。”
温言没抬头，只淡淡回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陈砚卿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轻笑一声：“那你加油。”说完，转身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操场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学生会开始维持秩序，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
广播台内，温言清清嗓子，念起开幕词。她声音干净，带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笃定与张力。
路淼坐在旁边，忍不住偏头看她：这声音和刚才唱歌时完全不一样，却又同样让人沉醉。
很快到了读加油信的环节，路淼随手挑了一张开始念：“一班，一班，非同一般，加油加油加油！”
她念完愣了一下，无奈感叹：“这真是……写得有点太幼儿园了。”
操场上爆发出一阵笑声。
广播台里，两人相视而笑。
随着时间推移，稿子读得多了，路淼嗓子开始发干。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水瓶灌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到温言看着那瓶水，欲言又止。
第一天顺利结束，路淼伸了个懒腰，抓起自己那瓶水，发现分量几乎没变。
她怔了一下，转头看向桌上另一瓶已经被拧开过的矿泉水。
“呃……温言……”她有些尴尬，“你有洁癖吗？”
温言抬头看她，眼神平静：“怎么了？”
“我把你那瓶水喝了，你……介意吗？”
“没事。”温言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只是水，喝完再续就好了。”
路淼松了口气，抓起温言的水瓶站起身：“那我去水房，给你续上！”
温言看着她小跑离去的背影，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2
裁判的哨声此起彼伏，整个校园一派热火朝天。
李艺涵一边喘着气，一边拿着红色的奖状来到广播台，脸上洋溢着大功告成的满足。
“哇，李艺涵第二名诶，你真是给我们班争光了。”路淼拍着她的肩。
“差点累到上不来气……”李艺涵擦了把汗，摆摆手，“主要是我有心理战术。”
“哦？什么战术？”路淼挑眉。
“我就一直想，万一你站在终点线看我，我总不能输得太难看。”李艺涵笑得狡黠。
“哇哦，这理由我爱听。”路淼咧嘴一笑，“可惜我没在终点。”
两人正闹着，一旁的学生会同学嗤笑一声：“第二名有什么好骄傲的。”
李艺涵听到这话，顿时不爽：“大哥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那人冷哼：“又不是第一名，不知道你在显摆什么。”
李艺涵被气笑：“嘿，你瞅我这暴脾气。”
“你先冷静，冷静！”路淼在一旁拉住她，“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说她没说你是吧？你那读的什么东西，简直就是一坨。”
温言上了个厕所回来，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她走上前，叫住那人：“谢陈伟。”
温言冷着脸，语气不带一丝情绪：“你如果真的有本事，怎么不自己上去读？”
谢陈伟被点名，表情一变，眼神闪了闪：“我又没兴趣做这些无聊的事。”
“那你卡在年级第三，也是对年级第一第二没兴趣？”温言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你可以不喜欢，但你没资格贬低别人的付出。”
谢陈伟一时语塞，气愤离开。
李艺涵眼里满是崇拜：“学神，你刚刚太帅了。”
温言看向路淼：“这没什么。”
路淼挠挠头：“谢谢你帮我们说话。”
”温言！”
温言转过头，是她班班主任。
班主任走过来，步伐稳重，身穿浅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显得既随和又不失严谨。
她四十多岁，眉眼间带着一丝温柔的倦意，话语中却透着坚定的关怀。
“温言，你要的奶茶，不要珍珠要椰果，半糖加冰对吧？”
李艺涵戳了戳路淼，在她耳边小声：“诶，不要珍珠要椰果，半糖加冰。不是你喜欢的吗？”
路淼一愣：“可能是巧合吧哈哈哈。”
温言把它放在桌上。
路淼看着奶茶，咽了咽口水。
温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察觉路淼的视线，不自然开口：“这个奶茶给你点的。”
路淼一愣：“诶？给我点的？”
半小时前。
温言刚才洗手间出来，撞见班主任。
“老师好。”温言打了招呼。
正要离开，想起路淼随口的抱怨：“好渴啊，好想喝奶茶！”
“那个，老师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老师听到温言的请求，答应下来：“行，正好我要给孩子们点。”随口打趣，“你不是不喜欢喝吗？”
温言被问的怔住：“突然想尝试一下。”
“嗯，你说你想喝，我就拜托老师点一杯了。”
路淼犹豫着端起奶茶：“那我喝了？”
试探吸了一口，新奇发现居然是自己常喝的那一家。
“温言，我发现我们爱好真的好相同诶。”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什么？”
“你看啊，你会唱我喜欢的歌，你喜欢我喜欢的奶茶口味。”路淼眼神一亮，“而且啊，你还住我附近。这也太巧了吧！”
路淼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温言的喃喃自语：“不巧。”
“攻略手册第四课，我似乎了解她呢，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