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临市的天气由晴转雨。
午休时的校园安静得过分，只有窗檐滴水声一下一下地敲在耳边，像不肯停歇的钟摆。
路淼一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走廊尽头泛着灰白的光。
她的步子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鞋底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脑海中还回荡着老师刚才说的话：
“你偏科太严重了。”
“即使语文再好，你这数理化没一个及格也不行啊。”
“你这样出了社会要怎么办。”
话语不重，却像钝刀子一样，一点点划破她的自尊。
她紧了紧手中的试卷。
自从上了高二，不管什么考试她的理综没上过50。
乐观的她，第一次被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影响。
她回到座位上。
“路淼，你报什么项目？”
体委拿着名单靠过来，像是没注意她脸上的异样，只是例行公事地问。
她愣了一下，才回神过来：“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行，那你直接去找老杨说。”没等回应，他的目光投向后桌的李艺涵，“你报什么？”
路淼离开教室，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操场。
她站在雨中，没打伞，也没想躲。
只是呆呆望着远处空荡的看台，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她不是没努力过。
进高二以后，她每天都在背公式、刷题、熬夜。
可理综的成绩像一道天花板，无论她怎么跳，都够不着。
尤其是化学，她看书能看懂，做题却总是丢分，实验题一塌糊涂，选择题错得毫无章法。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就不适合读书。
是不是别人眼里轻轻松松就能得一百分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就是要拼尽全力才勉强及格。
她突然不想回教室，也不想再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试题了。
头发湿了，肩膀湿了，眼眶也有点发热。
就在这时，一把黑伞悄然举到了她的头顶。
雨声忽然远了些，头顶的声音变成了轻轻落在伞面的“沙沙”声。
她怔了一下，回头看去——
一双担心的眼眸撞进了她的视线。
温言站在她身后，伞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早已湿透。
她的眼神比雨还要清冷，却又藏着说不清的温柔。
“你怎么了？”她声音很轻，像怕吵到这片细雨，又像怕吵到她的心。
路淼垂下头，内心挫败感愈发强烈：“没事，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会。”
温言欲言又止，只能把伞递在她手里：“不要淋雨，会感冒的。”随后离开了。
温言来到路淼的班级，大多数人都趴在桌子上桌子上睡觉，整个班级氛围透着惬意。
她蹑手蹑脚来到李艺涵座位前。
李艺涵抬起头，看见是温言，“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的同桌睁开眼，低骂了一句：“你有病啊？要吵出去吵。”
温言跟着李艺涵出了教室。
“学神，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淼一个人在操场，她情绪不对，需要安慰。”温言语气平静，好似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什么？”李艺涵瞳孔一缩，下一秒撒腿就跑，“你不早说！”
操场上空无一人，除了那个坐在看台台阶边、抱膝发呆的身影。
温言给的黑伞被丢在一旁。
李艺涵远远看见路淼，立刻快步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路淼！”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淼没有抬头，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
李艺涵来到她跟前：“你是傻子吗？什么事情非得来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路淼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哽咽道：“对不起…”
李艺涵一愣，反应过来：“你道什么歉啊？”
“我觉得我应该要道歉…”
李艺涵面部表情扭曲一瞬，捡起一旁的黑伞：“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路淼将压在心底的否定与挫败，一股脑地全盘托出。
李艺涵沉默了几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语气仿佛在说“你清醒点”：“所以，你坐在这里 emo，只是因为一次成绩不理想？”
路淼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
李艺涵看着她，语气忽然认真了起来，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听着，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你看得那些励志电影，哪个主角不是从籍籍无名开始的？”
“他们是主角啊…有主角光环的。”
李艺涵接话：“你也是主角，现实里不存在什么路人甲乙丙丁什么的。每个人都是主角。”李艺涵轻咳一声，“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说完，她浑身一颤：“靠，从来没说过这种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路淼终于笑了出来：“谢谢你啊。”
李艺涵眼神一亮：“所以可以回去了吗？”
路淼眼神一转，夺过黑伞，往教学楼跑：“谁最后一个到教室，谁请零食！”
“你抢跑不算！”李艺涵马上跟了上去。
原本沉闷的氛围在溅起地水花与两人的欢声笑语间荡然无存。
温言在楼上注视着一切，嘴角扬起，却在听见身后脚步声时立刻收回。
陈砚卿从教室里走出来：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
陈砚卿歪了歪头：“你现在怎么也开始喜欢浪费时间了。”
“不关你的事吧。”温言语气冷漠。
“我好歹是你同桌，关心你一下而已。”他耸耸肩。
“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温言说完，转身走向楼梯口。
“你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路淼和李艺涵站在走廊上。
李艺涵抱怨：”真是的，我头发都湿了。”
路淼轻笑，看了看手里的伞，“对了，那什么你先进去，我马上回来。”
来到转角，路淼斥痛一声，抬起头：“不好意思啊？”看清是温言，挠了挠头，“又撞到你了。”
温言摆手：“没关系。”
路淼将伞递给她：“呐，你的伞，谢谢啊。”
“谢谢。”她接过伞。
之后，气氛陷入尴尬。
路淼犹豫着开口：“你之前说可以教我化学，还作数吗？”
温言点点头：“当然，你要是想其他的我也能教你。”
路淼一愣，轻笑：“那我以后可要每天都粘着你了。”
听到此话，温言一愣，原本不动声色的目光微微一颤。
她没料到路淼会用这样轻快又带点撒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像一只突然跳上她心头的小猫，软软的，热热的，叫人措手不及。
她垂下眼睫，故作平静地移开视线，耳尖却悄悄泛起了粉红。
胸腔里有一阵轻微的悸动，像春天的风，不动声色地撩起了心湖最柔软的涟漪。
——又是那种让人不自觉心动的瞬间。
“攻略手册第三课，友情应该大于爱情吧，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