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一日,七皇子和高翎在内阁相见,两人对政事意见有些分歧,因着不想为公事而心存芥蒂,七皇子便借口看太学院送高翎回来。

太学距离内阁不算远,两人便边走边聊。

七皇子好久没这般闲散心思,可高翎这问什么才答什么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快,“我发现你这两年和我是越来越疏离了。”

高翎心中有了旭阳,自然会和七皇子保持距离,但七皇子这语气明显带着不快,他赶紧说道:“殿下多心了,没有的事。”

七皇子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真是我多心了?”

高翎跟着停下来,他微微低下头,答道:“臣自幼与殿下相识,是君臣,更是一生的挚友。”

七皇子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中难免失落,淡淡地说:“君臣?挚友?呵。”说完便自顾朝前走。

高翎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太学,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但他没法再说更多。

曾经,自己若是不开心,他定会变着法儿哄自己,如今,便是多一句都不愿说。

七皇子冷着脸进太学,旭阳以为师父回来,还小跑着上前迎接,哪知一眼看到这冷面阎王,心想,七皇子怎么又来?虽说其他达官显贵也来,但没人像七皇子这般随意,进祭酒堂跟进自己府邸一般。

虽然七皇子面色不快,但这都碰上了,旭阳也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冷着脸,“嗯”一声。

旭阳有点尬,再看自己师父,跟个夹尾巴狗似的。自他知道师父曾经是七皇子伴读,他便更刻意去观察这两人,今日这表情确实难以捉摸。

师父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过来。

徒弟想,莫非他俩吵架了?还是都被皇帝骂了?但被骂了为何要躲到太学院来,这是难民营呀?平时这七皇子性格不是挺好的吗,温文尔雅的,难不成他俩还能有奸情?

本是脑子里随意蹦出来的词,可这念头一产生可不得了,他们自幼便相识相知……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仔细观察过师父身边的任何人,分析过哪些人可能一起做局害死父亲,但他不敢轻易怀疑任何人,因为没有证据。

心脏狂跳不止,他努力说服自己要平静。等静下心,他悄悄跟了上去。

以往七皇子来祭酒堂,从来都是敞开门喝茶聊天,今天却房门紧闭,这不禁让旭阳心中怀疑更甚。

七皇子随意坐下,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这徒弟一天跟你倒是跟得紧。”

高翎心中一咯噔,突然说这么句话,莫非他看出什么?他低着头,也坐下来,平和地说:“他是我徒弟,也是同僚,自然比旁人亲近些。”

七皇子轻哼一声,“我看未必吧。”

“殿下多心了。”

一听他这么生分的叫着殿下,七皇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多心?我看他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宽肩细腰,伶牙俐齿,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

见七皇子声音陡然提高,高翎也猜到他在介意什么,赶紧安抚道:“瑾瑜,你别瞎说。”

旭阳正好赶到墙角,心想,敢说皇子瞎说?这关系确实不一般。

“我瞎说?”七皇子今天本意是不想与高翎有隔阂才来的,但这来了反倒惹出一身气,“哼,算了,我不和你争论这些,我问你,你今天如此偏袒太孙你什么意思?”

高翎可不敢再惹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并非偏袒,只是他的方案确实可行。”

七皇子冷笑一声,他自是希望无论何时何地,他高翎都必须与自己一个阵营,“可行,你是想给他撑腰?快十年了,你这些年对太孙可算是照顾,怎么,还打算要一辈子赎罪?”

高翎叹声气,“我……对太孙,我怎能不心怀愧疚。”

“愧疚?怎么,支持完大皇子不够,现在支持他儿子?”

高翎压低声音说:“这是两码事,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没必要针对他。”

七皇子哼一声,“孩子?就只有你当他是孩子,咬人的狗不叫,你不懂?”

房中声音不大,若有旁人来,大皇子和高翎定能察觉,且换做旁人,根本就听不见里边在说什么。可旭阳自幼习武,脚力轻于常人且听力又异于常人,听及此,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疼。

皇子们本就各自为政,他高翎定然不会傻到告诉其他人大皇子的死和自己有关,除非,那人本身就是知情人。那一切就解释得通,当年,父亲出事地点在辽州,距离七皇子母家太原不远。高翎利用父亲的信任传递信息,七皇子再暗中做局,父亲便直接落入他们的魔掌之中。

屋内再说了什么旭阳完全听不见,他只拖着疲惫的身体,失魂落魄的离开。

七皇子走后,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在这个季节并不多见。

直到天黑,高翎也没在太学见到徒弟。往常,只要自己在太学,他要外出有事或者回家前定会来打声招呼,今日这般冷,外边又下着雨,他能去哪里?

心里有些担忧,高翎拿起雨伞,直接去了旭阳家。老伯告知他旭阳下午并未回来,他心里更是隐隐有些不安。

高翎一直在旭阳房间里等着,直到半夜,才见徒弟一身湿意回来。

他赶紧拿上干沐巾,“你这是去哪儿了?赶紧把衣裳脱下来。”

旭阳愣了愣,忍住心中翻滚的恶心,没说话。

“出去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外边儿这么大雨,知不知道我会担心。”高翎语气里带着些许斥责,但更多的还是关心,“我让陈伯烧水,你赶紧把衣服换掉,手这么冰。”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旭阳强忍心中恨意,小声说:“别去,陈伯已经睡下了,您先回吧。”

师父替他擦了两把头发,“那你把湿衣服脱下来,先去被窝捂着,我去烧水,这么大个人了,照顾自己都不会。”

师父说着便往厨房去了。

旭阳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高翎的背影,心中升起滔天的恨意。之前他给高翎找过借口,或许他传信只是个意外,可今日高翎和七皇子的对话,让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水烧好,高翎将水提进来,却见徒弟还傻站在那里,心中的火陡然蹿起来,“你怎么回事!”说着便将水倒进浴桶,倒完上来直接扒了旭阳衣服。

旭阳也不反抗,任由他将自己脱?光。

“你怎么了?啊?”难道是自己白天和七皇子一起时没理他?高翎一把将徒弟按进水里,然后拿起热毛巾替他擦脸。“我白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还是有其他事情?跟师父说说好不好?嗯?”

秋天的雨本就凉,风再一吹,那真是如刺刀割肉一般。旭阳在雨里待了那么久,忽然被热水包裹着,身体有些不适应。他偏过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先泡着,我去熬姜茶给你驱驱寒,我看你今天准得生病。”

高翎麻利地去厨房,这些烧水煮茶的事他可不常做,不过是偶尔厨房捣乱的时候见别人做过,好在也不复杂。等他再进卧房的时候,又提来热水换上。

水换好,姜茶也不烫了,师父自己小尝了一口,开山之作,还不算太难喝,他舀了一勺,递到徒弟嘴边,“来,喝一口。”

徒弟头撇向一旁,不看他师父。

师父没辙,放下碗,拿了凳子坐到他跟前,问道:“到底怎么了?是外面受委屈了还是怎么着?你说出来好不好?”

徒弟闷叹一声,始终不愿再开口。

“我在太学找了你好几圈,听守卫说你上午就出门了,去哪儿了啊?”徒弟最好的朋友便是向余、刘潺,其他熟识的大多就是太学的同僚,还有就是太孙。“是去找向余了?还是刘潺?”

徒弟没反应。

师父又问,“找太孙了?”

提到太孙,徒弟眼珠动了动。高翎的手还贴在自己肌肤之上,想起他俩之间的苟且,旭阳心情再次掉落谷底。

师父一直盯着徒弟,没漏过他脸上一丝反应。见状,手也是一僵,不敢继续再说什么。他和太孙年纪相当,倘若他真的……那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且不说太孙已有婚配,万一哪天事情暴露,皇帝不会放过他,大王妃也定会手撕了他。想到这,心中泛起阵阵酸意。

其实这不怪他多想,虽然他和旭阳目前是这状况,可每次见他和太孙一起,他俩那样的亲密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但这些想法他也不能跟旭阳讲,怕他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高翎再次端起碗,将姜茶递到徒弟手边,徒弟却依旧瞥向另一边,根本不想看他。看着徒弟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师父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心一横,捏着徒弟的下巴,强行把姜汤灌进去。

徒弟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住没立马和他拔刀相向已是忍耐的极限,此刻怎会还任他摆布?

他咬紧牙关,坚决不从。两人较起劲来,将旭阳呛得是昏天暗地。

见他这样,高翎也不忍再下狠手,只气得甩手走人,独自在灶房坐了一阵。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想起平日里和徒弟的点点滴滴,又觉得这样怀疑他和太孙,着实没有根据,是自己醋劲太大,想法太浑。

等心里的气消了,想着自己刚刚太粗暴,又重新盛了一碗姜茶端进去。

旭阳以为他走了,自己上了床,心里难受至极。他不是没有预料过这样的结果,可当结果血?淋淋呈现在面前时,还是一样难受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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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寄相思
连载中姝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