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端午,二人相约观划龙舟。

鼓声未起,河岸已先沸腾了。人群络绎不绝,小贩们自是不会错失商机。

“师父,您吃粽子吗?”旭阳回头,见师父正在另一个小摊前驻足。他两步跑回来,“诶,这香囊好精致。”

“这位小哥有眼光,老婆子这香囊可是做了几十年了,年年端午都在这地方,您看看,喜欢什么香味的,随意挑。”摊贩是个老妇人,看着慈眉善目的,口齿也很是伶俐。

高翎拿了几个闻闻,闻多了倒分不出什么味道了。

“这个好看,味道也香。”旭阳将香囊凑到师父鼻前。

师父嗅了嗅,“嗯,但这款式的只有一个。”

“哥俩是想买一样的吧?”妇人笑眯眯地弯腰,从案桌下面又拿出一盒,“还有还有,有一样的。”

“诶,”旭阳又从木屉里挑出两个天青色的,对着师父眨眨眼,夹着声音说道:“哥哥,买这两个吧。”

这声“哥哥”,差点没让他师父当场喷出鼻血来,别说买这两个香囊会依他,他要说声哥哥去跳河,估计他师父都不带犹豫的。

买完了香囊,旭阳又看到扇子,“买把扇子吧,一会儿人多,肯定热。”

“嗯,你去挑。”

徒弟搁这儿挑挑拣拣老半天,总是不尽满意。画得好的字不好,字迹还算俊秀的画面又潦草,大致是平时看师父的字画太多,再观别人的,那真是入不了眼。

他扭头轻声对师父说:“不如明年您来摆个摊,定比他生意好。”

师父笑笑,“买个素扇面吧,回去师父给你题诗。”

买了扇子,徒弟走在前面,师父一路替他扇风,瞧他那娇俏的小模样,像极了富家的大小姐。

两人到河岸的时候,河岸两旁已是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师父一直将徒弟护在身前,“就这儿吧,乖乖站好,别再动了。”

“行。”人太多,徒弟也不想再往前窜。

站定后,见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看向河中央,徒弟勾起嘴角,又悄悄摸摸勾住师父的手心,惹得师父一阵心神荡漾。

有的人吧,就爱撩,撩完又后悔。晚上,素色的扇面成了摆设,师父手中的笔可只落在了徒弟的身上。

徒弟紧紧抓着桌沿,脸色潮红,回头看着他师父,口中的话也不知是娇还是嗔,“您,可真会整活。”

师父贴近徒弟耳根,极尽蛊?惑地说:“床前无君子,榻上无淑女。师父不仅要与你心灵契合,亦要身体欢?愉。”

师父缠绵的、宠溺的、炽热的、霸道的鼓舞,徒弟高亢的、低沉的、渴望的、迷恋的回应。

七月七,高翎不顾首辅阻拦,匆匆从内阁逃出来,这倒好,一进屋便发现徒弟被淹没在试卷之中。气还没喘匀,便问道:“什么情况?”

旭阳也有些无奈,“陈博士让帮个忙,他家里突然友人到访,明天上午又是第一堂课,没时间改。”

“啊啊啊?那咋办?他不是有助教?”

徒弟叹声气,“他助教新婚燕尔,回家去了。”

师父气得叉腰,“嘿,不是,他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知道啊,也知道我孤家寡人啊。”

师父那个愁啊,这可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他忍了又忍,坐下来,拿起试卷提起笔,默不作声地批改。

徒弟见他这样觉得莫名可爱,一会儿逗他一会儿又逗他,但他不想理,只是气鼓鼓的不说话。

“嘿嘿,辛苦高大学士。”见他不高兴,徒弟起身,“来,小的替您捶捶肩。”

刚走到师父身后,徒弟一眼瞄到试卷,红笔大写着: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徒弟一愣,拿起旁边一份,不通文理、言辞拙劣。再下一份,狗屁不通……

徒弟赶紧拉住他的手,“高博士手下留情,您这,您这也太犀利了些。”

“哼,我就要陈博士看看,他教的都什么学生。”

徒弟哭笑不得,“那您不能拿学生撒气呀。”

师父一脸冷淡,“哼,我也要他学生看看,他们都遇到个什么先生。”

徒弟大笑不止,心说这人真是,小心眼起来还怪讨喜,他捏捏师父的肩,安抚道:“您不能拿您内阁大学士的水准来要求学生,那谁的文章在您眼里都是狗屁不通的。”

师父这会儿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套,“内阁大学士七夕节挑灯替他们阅卷呢,他们何德何能?骂几句怎么了?”

徒弟哈哈大笑,“您怎么这么讨人稀罕呢。”

师父回头,终于说了句软话,“我还可稀罕你呢。”

左右现在也没人,旭阳勾着师父的肩,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两人出太学时,天已尽黑。先去吃了饭,然后去河边看放花灯。

“我们也去放一盏吧。”师父提议。

旭阳望向天河,轻叹一声,“可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啊。”

师父笑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旭阳那幅画又重新画了好多遍,师父的身影早已深深刻进他的脑子里,也活灵活现在他画笔下。

他举着画,仔细瞧着,很是满意,师父也定挑不出毛病来。

中秋前一天,祭酒堂里。

“明日到我府上吃饭,你上午早些过来,吃了午饭,下午去长街逛逛,顺便去拜访张九一大师。”

“张九一?就是一画难求那个大师?”

“嗯,去取给七皇子的生辰礼物,然后晚上我们去看花灯。”

徒弟愣了一瞬,“七皇子生辰?”

“嗯,后天,我请大师给他做了幅画,他一直挺崇敬九一大师。”

“他?”徒弟心里想,您和七皇子这般随意吗?九一大师的画一般人根本求不到,之前也从未听说师父和他有交情,为了七皇子去求画,定要费不少功夫吧?再说,七皇子一直挺崇敬大师,他自己不知道去?

见徒弟没反应,师父一眼看向他。他笑笑说:“哦,您还挺用心。”

师父和徒弟这关系,他对徒弟便没什么防备,说话自然也没那么讲究,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找补了一句,“我儿时是七皇子陪读,关系自然亲厚些。”

徒弟点点头,“哦。”

晚上,旭阳再看自己这画,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师父幼时竟是七皇子陪读,为何从没听师父提起过?如今,来太学物色人才的达官显贵不少,皇子皇孙也不是没来过,之前并未发觉师父和七皇子有何特别,究竟是他们掩饰得太好,还是自己眼太拙?

旭阳叹息一声,将画收起来,自己的画怎么能和九一大师的相提并论,您就去陪七皇子过生辰吧,这画也定是入不了你的眼。

天有些冷了,高翎担心徒弟照顾不好自己,替他做了几套新衣,还缝制了几床厚被褥。

徒弟拿到手里很是感激,一一试给师父看,“这套也是天青色。”

“嗯,你穿这颜色好看。”

徒弟笑着问他师父:“是我穿着好看还是你喜欢看。”

“自然是你穿着好看我才喜欢看啊。”

徒弟走到铜镜前,相当满意,“嗯,每套都好看。”

师父走到徒弟身后,轻搂着他的腰,旭阳眼睛生得极好看,如黑夜的星子般明亮,开心笑的时候,眼中那一汪清泉,更是令人心神荡漾。

师父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是我宝生得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徒弟回过头,含情带笑的双眼挑逗着他师父,“不穿就不好看么?”

你若肯撩我却没反应,那定是对人极大的不尊重,师父向来都是懂礼数的人,听了这话,可是一秒都没犹豫,抱着徒弟就扔上床,“那我看看再说。”

“啊,外边儿听见了……”

师父扯过一旁的衣裳,诱哄道:“咬上。”

徒弟咬咬唇,又含羞带怯的张嘴。

凌?虐的病态让师父悸动不已,他凑到徒弟耳旁,霸道地说:“宝贝要敢漏出半点声音,师父今天就让你下不了床。”

徒弟紧咬着布料,是真没发出丁点声音。他眼中的每一分克制,眉心的每一分忍耐,脸上的每一分迷醉,鼻尖的每一丝喘?息,身体的每一次颤动,无一不让师父癫狂到恨不能死在他身上。

有人食髓知味,有人甘之如饴。

香山枫叶红了,漫山遍野,层层叠叠。有阳光的时候,更是红得炫目。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江上霜枫叶叶红,不堪摇落又西风。”徒弟轻声念了两句,又驻足向山下凝望,“您说,枫叶美得这般惊心动魄,为何在诗人眼里,却总是透着悲凉?”

师父跟着转身,极目远望,枫叶红透了半边天,不可谓不壮丽。可枫叶何尝愿意这样红?竭尽全力的绚烂之后,便是落入尘土碾作泥。

一片枫叶正从眼前飘落,师父看着,若有所思。良久,他开口道:“或许诗人已经参透,凡事有轰轰烈烈,便要接受繁华落幕作为代价吧。”

徒弟一愣,繁华落幕,一语成谶。

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出自宋·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出自唐·白居易《琵琶行》

“江上霜枫叶叶红,不堪摇落又西风。”出自宋·蔡戡《送葛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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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寄相思
连载中姝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