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师父嘴唇轻启,舌尖轻舔嘴角的水渍,嗯,有点咸。
“师父……”旭阳又哭又笑,爬上床,手脚并用将师父圈在身下,“你还知道醒啊你?我还以为你要睡一辈子……”
“诶……嘶……”
“怎么了怎么了?我压疼你了?”旭阳紧张地起身,胡乱擦了把眼泪。
师父终于慢慢睁开眼,嘴角微微提了提。
“哼!”旭阳嘴角抿成一条线,嘴角还在抽动,“哼!”
师父手动了动,想抬手替他擦掉眼泪,现在怎的这般好哭?“嗯……”
徒弟拉起他的手,“您想坐起来吗?”
师父眨眨眼,浑身僵硬,也不知这头是动了还是没动。
徒弟懂得他的意思,将他扶起来,枕头垫在腰后,“先这样缓缓,一会儿再坐起来,啊。”
师父躺好,徒弟便趴坐在他身前,像只乖巧的小狗般盯着他,一会儿忍不住傻笑,一会儿又忍不住去亲师父一口。
过了一阵子,高翎僵硬的身体缓和了些,开始歪着头四处看,这是他的房间,想来皇帝已恩准他回京城了吧。
床榻边有个木盒子,里面厚厚的一摞信纸,高翎盯着瞧了瞧,问:“那什么?”
旭阳这会儿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小情书一摞一摞的,哪像个正经人干的事?
“公文。”
公文?高翎在昏迷的时候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有时候能断断续续听到旭阳和他说话,只是眼皮太重,不听使唤而已。他知道这段时间旭阳一直不曾离开,哪里会处理什么公事?
“我瞧瞧。”
“瞧什么瞧?您现在一介平民,可别想看我的机密。”
我的机密?那更不可能是什么公文了。
师父伸手去拿,旭阳顺势倒在他臂弯,“哎呀,看什么看嘛,您看我就够了。”
……
旭阳不准师父随意下地活动,但高翎坐不住,又被逮个正着,“高长青,你怎么又私自下床!”
一天被训斥八百遍,师父听着就牙疼,“一天没大没小的,现在都直呼师父大名了?”
徒弟没好气地说:“不能叫您大名,那叫您大哥?”
师父到床边坐下,好脾气地说道:“别嚷嚷。”
旭阳手指着自己,“嚷嚷?你嫌弃我?你敢嫌弃我?”
师父无语死了,但一点不敢暴露,只笑着冲他招招手,“不敢不敢,大哥爱你,过来抱抱。”
这还差不多,徒弟瞪着他,嘴角刚翘起来,又被自己压下去。
徒弟不知在屋外做什么,袖子挽得高高的,手腕上的疤有些刺眼。师父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替他把袖子放下来。
徒弟将手抽出来,在师父眼前晃晃,有些傲娇地说:“不用遮,这都是我爱你的证据。”
师父抬头看着他,又想笑又心疼,“真乖,来,坐会儿。”
徒弟站在他腿间,单膝跪下,趴进他怀里。
师父捋捋他的头发,轻轻抱着他。
抱了一阵,感觉怀里的人儿慢慢在往下滑,师父低头,问:“怎么了?”
徒弟抬起眼,眼神难以言说。
师父感觉某个部位不对劲,“诶,你,你干嘛?”
徒弟手上一用力,师父瞬间紧张起来,“你住手!”
徒弟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您不想吗?”
师父喉结滚了滚,说道:“青天白日……想什么想?”
“师父,”徒弟眨眨眼,咬?了咬?下唇,“您都醒两天了,您不会是一蹶不振了吧?”
师父没回答,推着他的肩膀,躺那么久没动,才醒两天而已就想咋地?
徒弟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说:“不是有感觉吗?您要实在不行也可以不出力,我愿效犬马之劳。”说着便慢慢蹭起身,一把将师父推倒在床。
师父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你给我停!倒反天罡啊你!”
徒弟上下其手,急切说道:“礼尚往来嘛。”
师父躲不开又推不动,“你是想趁我病要我命啊你!孽徒,你他妈到底会不会?!”
“不会我现学现用嘛,您就从了吧,求求您,夫君,相公……”
“滚!操!”
新帝登基之初,正需大力招揽人才,高翎的才干自是不需多言。且当年大皇子之事,皇帝也信了他确不知情,虽有过错,但也受过惩罚,皇帝亦不再介怀。
这日,皇帝诏高翎和旭阳进宫。
“怎就你一人,你师父呢?”
旭阳私下和皇帝也不行虚礼,大摇大摆地坐下,“他还在太医院,他手上那疤,太医还要弄几次才行。”
皇帝看他一眼,酸不溜秋道一句:“哟,平日里如胶似漆,这会儿倒舍得丢他一个人在那儿?”
旭阳倒是不介意皇帝打趣他,“他那疤得揭开重新长,那场面,我想想都心疼,不敢看。”
皇帝单独见过他俩几次,那画面,真是不能看。当然,高翎还是很稳重的,主要不能看的是他弟。
“对了,我和你说个正事。”皇帝看着旭阳,“你看现在的宗亲里,和父王同辈的,有没有和你投缘的亲王?”
旭阳抬眼,“怎么,打算让我认祖归宗啊?”
“总得让你姓回上官吧。”
旭阳抛一颗坚果进嘴里,无所谓地说:“我其实无所谓,姓旭也挺好。”
“胡说,你百年之后入谁的族谱?”
“嘿嘿,入高家的呗。”
皇帝每每看他这样都来气,“你可拉倒吧,高家都给你整绝后了,你去入他家族谱,以后死了纸都没人给你烧。”
“哎哟,那也是。”旭阳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道:“得让团子一次性给我烧够啊。”
高翎从太医院来,手臂包扎得严严实实,皇帝也免了他的礼数,只是皇帝每次见他都不知该怎么称呼,怎么都觉得别扭。
“师父,疼不疼啊?”旭阳起身到他师父身旁,狗腿地扶着他师父的手臂,“太医怎么说?”
“额,”其实高翎也和皇帝有同感,两个人私底下怎么都自在,但有他人在旁,那多少有些别扭,尤其这他人是九五至尊,还是他大舅子。他不易察觉地将手抽出来,说道:“没事,再去换两次药就差不多了,应该能恢复个八成。”
“嗯,那还差不多,完全不影响您的美貌。”
“咳咳,”皇帝干咳了两声,“那个,朕打算让你官复原职。”
“啊?等等,”旭阳立马拿出当家做主的气势,“我们打算先游历个三五年。”
皇帝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提高,“多久?三五年?请问您游历还是告老辞官?”
“哎呀,我师父身体不太好,不适合操劳。”
皇帝看高翎一眼,“出去游山玩水就不累了?一个月,一个月回来。”
旭阳瞪大眼,“您开什么玩笑,一个月?一个月还没走出京城呢。”
“您是打算爬着出去吗?三个月,不能再多。”
旭阳连连摇头,“那可不成。”
皇帝毛躁得很,“朕近日忙得晕头转向,日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你俩怎么就好意思出去浪!”
这话虽是说给两人听的,但皇帝眼睛却是盯着高翎,心说小的不懂事,你也不懂?
高翎接收到信号,赶紧低头,他可不敢多说,心想,要出去可是您弟弟的意思。
旭阳嬉皮笑脸的,他可不怵他哥,“皇上息怒,您看啊,您名承泽,那是顺承天恩,福泽绵长。我名旭阳,朝气蓬勃,充满希望,那您就是要担起重任,我嘛,就负责无忧无虑。这可都是长辈的期许,您可得多担待些。”
这都什么歪理?皇帝可不吃这套,“你少拿这些说事儿!你姓啥呀你?”
“哎呀,”旭阳一脸无奈,“主要是三个月也太少了,我和您弟媳还正蜜月期呢。”
皇帝一愣,嗯?“弟,弟媳?”
高翎抬眼,看看皇帝,又看看旭阳。
旭阳眨眨眼,看看师父,又看着皇帝,“啊。”
皇帝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哦,你们,原来是这样。”
“不是,皇上,”高翎赶紧否认,“不是这样。”
旭阳撞撞他的手臂,蛮横地说,“怎么不是?在外边儿,你少说话。”
皇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圈,倾身说道:“长青,你说。”
高翎看看皇帝,又看看瞪着自己的媳妇儿,想想如今他那炉火纯青的撒泼打滚技术,只得哀叹一声,回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个答案皇帝很是满意,“那出去游历也可以,但在团子开蒙之前必须回来。”
旭阳一听团子,那还怪舍不得,“不如我们将团子带一起吧?”
皇帝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你俩带着他出去还会回宫吗?别成天想着拐我儿子,你俩商量商量以后谁做他师父。”
“那肯定是我呀,他要做了我师父的徒弟,以后不得叫我师哥?”旭阳转头,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师父,“您什么都不用做,我就给您长辈儿了,我厉不厉害?”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走出城门,天高云阔,逸兴遄飞。
两匹白色骏马,一对神仙伴侣。
师父问:“想好去哪里了吗?”
徒弟答:“去杭城吧,看一看苏堤晓月,品一品西湖龙井。”
“好。”
你所有的愿望,我都陪你一一实现。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