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明日便是新年第一次早朝,这一晚,高翎等在旭阳的居所,这已是他在此等候的第三晚。

第一夜,他偶然看到书柜里的画卷,闲来无事,便想打开瞧瞧。令他惊喜万分的是,这竟是他等了三年的画,三幅皆是同样的场景。所以,他一直记在心上,可为何不给自己呢?

细看画卷的落款,并非一次性所作,而是作于连续三年。他将画按时间并排展开,画功逐年精进。他是打算要练到画圣的程度再给我吗?

月光下,橘子林,自己的背影。

笑容忽然凝固,去年这一幅,怎么没有人?是画掉了吗?还是……?

高翎看了很久,最后执起笔,不仅画上了自己,还画上了他。

朗月之下,橘子林边,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夜,旭阳还未回来,他心里有些慌。

直到今夜,他再也麻痹不了自己,他觉得,他不会回来了。

高翎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如刀刃般呼呼地灌进领口,这个冬天,真的好冷。

而这一夜,旭阳却在太孙府上,三人秉烛夜谈。

说辞已敲定,旭阳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届时,你需提醒皇上一句,为何高大人迟迟不肯婚配。”

“好。”太孙点点头,“那今夜就这样,大家都去睡。”

“团子在哪儿?”旭阳问了一句。

团子是旭阳给小侄儿取的小名,小侄儿胖乎乎的一团,他便一直这么叫着,大家听习惯了,也都跟着这么喊。

“恐怕睡下了吧。”太孙不知旭阳何意,“要去看看?”

明日这事,到底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大家都不得而知,说是去睡觉,估计也没人睡得着。

太孙看着心事重重的旭阳,“走吧,一起去。”

往常这个时候,小孩儿早就入睡了,这夜,却像是知道有人来看他,一直睁着眼,怎么哄就是不睡。

“哟,这怎么回事?”太孙接过孩子,看着还精神抖擞的。

奶娘福福身,“也不知怎的,奶是吃过了,也不哭不闹的,就是不睡觉。”

“团子。”旭阳戳戳小侄子的脸。

小孩听着他的声音,眼珠滴溜一转就看过来,这小孩儿可真是喜欢旭阳得很,总一见他就笑。

旭阳也被他逗笑了,“哈哈,这么晚不睡,你笑啥呀?来,给我抱。”

看着孩子无邪的笑脸,心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看得旭阳心都快化了,“你们去睡吧,晚上我带他。”

旭阳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睡得着,带着孩子,还能好过些。

“这?”奶娘看向太孙,虽知道旭大人和太孙关系亲密,但她也不敢随便把孩子交给别人,而且这旭大人还没结婚,他哪里会带孩子。

太孙点点头,“也行,你要是带不住了就去找奶娘。”

太孙和陆鑫一起出门,他回头看了看,叹声气,“估计他今晚也睡不着。”

陆鑫跟着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不止是主子的命,还有主子身后无数条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待到尘埃落定,他也能问心无愧了。

旭阳抱着小侄儿在墙角坐下,这小家伙很是贴心,陪着他小叔一起熬夜。“团子,明天小叔要去做件大事,为了这件事,小叔准备好多年了。从我十岁起,我便为了这件事活着,为了身为人子的责任而活着。”他捏着团子的小手,软乎乎的,“你说,小叔是不是很勇敢?”

团子看着旭阳,然后咧开嘴笑了,旭阳也笑了,“但是呢,小叔希望你一生都顺遂,一生都有爹爹疼着,有小叔疼着,不会走上小叔走过的路。”

旭阳很快将团子摇睡着了,自己却是抱着孩子,一夜未合眼。

清晨,太孙和陆鑫来找旭阳,见旭阳坐在墙角,神情木然。

“你在地上坐了一晚上?”太孙接过孩子,眼中有些忧虑。

旭阳松了口气,伸直了腿,脸上表情有些精彩,“嘶,叔,扶我一把。”

陆鑫把上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地上这么凉,没椅子让你坐吗?”

“嘶啊……”旭阳缓了缓,“没事,我去洗把脸。”

旭阳一瘸一拐的出门,太孙和陆鑫看着他,眼神复杂。

太孙叹息一声,“也真是难为他了,毕竟,和高翎师徒一场……”

下了朝,太孙将旭阳和陆鑫带到偏殿面见圣上,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七皇子和高翎的书信,高翎传递给大皇子的字条,大皇子死里逃生的属下,七皇子府上参与山体爆破的证人。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皇帝不信。

七皇子和高翎被传到偏殿,高翎见到旭阳,本能的喜出望外,可这喜悦之情还来不及显露,他眼中的光瞬间就熄灭。因为,他看到了旭阳身旁的陆鑫。心里“噗通”一声,心跳漏掉一拍。

多年官场摸爬滚打的经历让他立马意识到不妙,这气氛,太过诡异。

皇帝将字条亲手递给高翎,沉声问道:“长青,这可是出自你之手?”

高翎接过字条,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但皇帝的威严容不得他逃避,他不敢否认,只得说一句:“瞧着是臣的笔迹。”

不等他再多想,皇帝继续逼问:“为何这些年你一直不成婚?”

高翎低头,回到:“替父母守孝,不敢婚配。”

皇帝声音陡然提高,“当真是因为守孝?”

皇帝说完便将木盒拿出来,高翎一惊,紧盯着盒子,膝盖都开始打颤。

七皇子居高临下看着高翎,又看向皇帝手中的盒子,他知道,高翎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让他都惧怕的东西?

皇帝将信纸拿出来,厉声问:“这可是你的字迹?”说完便将另两张信纸扔到七皇子跟前,咬牙切齿地问:“这可是你的字迹!”

平地一声雷,七皇子看完信纸,强作镇定地问:“父皇,此物从何而来?”

皇帝怒目而视,“从高翎房中来!”

七皇子“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可是有何误会?”

此时,长青跪在地上,想的却不是此物从何而来,而是旭阳为何会在此,他的暗室,除了他,还有谁进得去?

皇帝没有回答,顺手将桌上的破山钉扔到二人跟前,“这是你大哥当年出事现场遗落之物。”

听到这话,七皇子和高翎头顶的利剑又降落一分,前面都只是铺垫,这才是致命的罪过。

皇帝看着这两人的头顶,痛心疾首,“当年,你大哥途经遇难之地,天灾是假,实则山体早已被破坏,大队人马通过之时,剧烈震动造成山体滑落才是真。”

“父皇,当时大雨造成山体松动,现场也是勘察过的,本就是天灾。”

皇帝冷笑一声,“天灾?人带上来。”

七皇子心头一震,这人在府中二十余年,却是从未怀疑过他。

待他再次陈述完,七皇子破口大骂,“简直一派胡言,你到底受谁指使!”

皇帝命人将其带下去,走到高翎面前,拿起他手中的信纸,拎到七皇子眼前,“如果我没记错,这年你大婚,当时你拒绝这门婚事,说年纪尚幼,实则你俩早有私情,是也不是!你想将来做这皇帝,特意叫他传信给你大哥,利用你大哥对他的信任叫他改道,你趁机做局害死你大哥,是也不是!”

皇帝越说越愤怒,走到高翎跟前,“你结党营私,参与皇子夺权,谋杀皇嗣,你该不该死!”说完,一脚踹向高翎。

也是到此时,高翎才知后续的事。当年,是瑾瑜告诉他官道有危险,他母家距那处不远,他也是相信了瑾瑜的话,却并不知后面的阴谋。

可即便如此,传信的始终是他,他对大皇子的死,依旧难辞其咎。

七皇子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帝的腿,认命地说:“这不关长青的事,父皇,是,都是我做的,与他无关。”

皇帝一脚踹开他,怒不可遏,“这时候你还维护他,你还有脸维护他!”

“不是的,父皇,不是的,”七皇子摇头,“是我利用了大皇子对长青的信任,他确实不知情。”

皇帝暴怒,“就凭你俩,你俩!他会不知情!就算他不知情,就勾引皇子这一条,够不够让他去死!”

“父皇!”七皇子跪着过去,望着皇帝,声泪俱下,“父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您冲我来,求您你放过长青。”

皇帝一脚踹过去,“不知廉耻的东西!”

这一脚,直接将七皇子踹飞,高翎扑过去,一把将他接住。

七皇子一口血没忍住,直接吐到高翎身上,“瑾瑜,别说了。”

七皇子顾不得伤痛,他知道,他父皇动了杀心,他跪着爬过去,抱住皇帝的腿,“父皇,您不能杀长青,高太傅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若杀了他独子,您叫下他九泉之下何以瞑目?父皇,林老将军卫国戍边征战沙场,您若杀了长青,是寒了老臣的心。父皇,长青桃李满天下,您若杀了他,必定朝廷动荡,人心不稳。父皇,求您三思!”

皇帝怒火中烧,一脚再将七皇子踹开。

七皇子爬起来,跪在皇帝身前,“父皇,求您放过长青!”说完,七皇子一个响头磕在地,声音如同雷鸣,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旭阳冷笑,好一出鸳鸯情深的戏码。

皇帝撑着案桌,五内俱焚,一个是他如今最看重的儿子,一个是他视若半子的心腹之人,另一头,却是他死于非命的长子,他揪着胸口,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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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寄相思
连载中姝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