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多次查找无果,旭阳深感老狐狸藏得太深。书房已翻遍,既无暗室,也无密道。房中的书籍、信函旭阳一一细看,找不到丝毫可以诟病的证据。别说是书房,就连高府的账房他都去排查过,慎密得没有丁点瑕疵。
以往二人吃饭皆在膳厅,地方不够私密,旭阳有想法也不好动手脚。
这日,徒弟悄悄对师父说:“师父,要不今天去卧室喝酒吧。”
“卧室?”
“嗯,总感觉有旁人在,不是很自在。”
“不是都叫他们下去了?”
徒弟眉毛轻轻一挑,说:“那万一又进来呢?”
这么一说,师父自然就有些懂了,“怎么,想玩什么花样?”
徒弟看着他,抿着唇,笑而不语。
师父哪禁得住这诱惑,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立马吩咐去卧房用餐。
进了卧室,徒弟便有些胆大妄为,不好好坐在师父身边,非得坐他对面,桌下的腿却又不安分。
脚尖轻轻戳了戳师父的腿,懒洋洋地说:“师父,您说他们到底能不能看出什么?”
师父捉住这不安分的脚,回道:“放心吧,都是府上的老人儿,就算看出来也不会乱说。”
徒弟一手撑着头,慵懒地说道:“师父,您说,要是哪天您叔伯、姑舅知道了,是不是得弄死我?”
高翎笑一声,“师父还是那句话,天塌下来有我。”
徒弟跟着他笑,笑容的背后,却全是恶毒的诅咒。
天真的会塌下来,到时候,您和您心爱的七皇子,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好久没和徒弟这般轻松的喝酒,高翎也感受到徒弟今天似乎特别黏人,花样层出不穷,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这酒喝着,便觉得特别的美。
徒弟装醉,师父还正在兴头上,“今天怎么的?”
徒弟脸颊微红,一脸迷醉地看着他师父,“酒不醉人,人自醉。”说完便靠在师父身上,拍拍胸口,“师父,我难受。”
师父搂着他腻歪一会儿,说:“那你先坐好,师父叫人煮醒酒汤。”
师父出去后,徒弟坐起来,将袖中的药,放进师父的酒杯里。
等师父回来,旭阳又吵着要继续喝。
师父酒量向来好些,自然不想他喝多难受,“乖,今晚不喝了,晚上还得照顾你。”
徒弟将酒递到他手上,再将自己手腕交错到师父手腕上,深情款款地看着师父,问道:“真不喝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高翎受宠若惊,喉头一紧,眼眶竟有些发热,回想前几天自己还胡想八想的,真是太小心眼。
“喝,当然喝。”这交杯的酒,哪怕是毒药,他也会一滴不落地喝下。
酒下喉,一路暖到心窝里。师父抚上徒弟的脸,额头抵上额头,心中悸动不已,觉得爱他爱到极致。喝了这交杯的酒,他便当他们是做了夫妻。
激动的心难以平复,高翎抬起旭阳的脸,亲亲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小阳,我这一生,定不负你。”
旭阳脸上带着笑,心中却忍不住无声地问,同样的话,您对他也说过,对吗?
夜里,高翎因药性睡得很沉,旭阳下床,将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一无所获。
天快亮了,他还坐在桌边发呆,将壶中余下的酒都喝完。看着窗外的月,他有些迷茫,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他冷笑自嘲。
他那么年轻就入内阁,除了祖上庇荫,自身做事也是滴水不漏。若找不到他害父亲的证据,也找不到其他扳倒他的证据,那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且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找证据只会越来越难。更为棘手的是,倘若未来是七皇子登基,那父亲的仇,便是永不得报了。
一个高翎自己尚且无可奈何,何况现在还有个深不可测的七皇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旭阳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和陆鑫一起,向王妃和太孙坦白身世。
接过旭阳手中信物,王妃虽震惊,却也对旭阳的身世深信不疑。如今夫君已逝,旭阳母亲自不能入府,就凭旭阳的一面之词,自然也入不了宗室。对于他的身份问题,王妃倒是不忌惮。
太孙虽一时难以接受,可血浓于水,他很清楚,旭阳没撒谎。难怪当初一见到他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竟是天然的手足相亲。
陆鑫将当年事发经过和盘托出,也将这些年旭阳的忍辱负重细讲了一遍。
太孙听了,忍不住一声长叹,他捏了捏旭阳的肩,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旭阳低下头,也忍不住叹息,“可高翎太谨慎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真找不到一点证据。”
“以前,高翎对我算是照顾,我对他也一直敬重,却不想这份照拂,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太孙坐下,想了想说:“虽然目前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事一定是七皇子和高翎合谋,但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要么高翎和七皇子关系极好,所以才会将如此致命的消息与他分享,要么七皇子一定就是参与者。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旭阳点头,“眼下便是要找到证据,七皇子和高翎勾结的证据,高翎向父亲传递信息的证据,七皇子设局的证据。否则,只凭陆叔一人之言,是没人会相信的。”
太孙眉头紧皱,忽然一个转身,“对了,我想起件事,四皇叔不止一次向我提过,你父王当年为何要忽然变道,为何偏偏是他遭遇这横祸。我以前只以为他是在感慨,莫不是他早就在点我?只是我们一直以为这就是天灾,所以并未怀疑是**。”
旭阳目光一聚,“他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
王妃起身,她亦并非等闲之辈,震惊了一阵,很快便恢复过来,走到太孙身旁,说道:“当年你还小,我们也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当时大雨,现场一片惨烈,尸首运回来时,已经……惨不忍睹。当时父皇痛心疾首,也只草草下了个天灾的定论,便没有其他人再公然怀疑过。”
旭阳叹声气,淡然说道:“我看皇帝未必没有怀疑,他是个父亲,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敢随意去猜忌其他儿子。倘若查明真相,他又怕自己经受不起。但他更是个帝王,他深知,这九五帝位,没有些手段谋略,那定也是坐不稳。”
旭阳这话虽凉薄,但不无道理,所以,这仇,还得他哥俩自己去报。
房间里,旭阳正在模仿高翎的字,他已经练过好几年,闭着眼睛,也能写出以假乱真的字迹。
高翎今日去应酬,回来后直接到了徒弟这里,旭阳赶紧把字条藏好,“师父,您怎么来了?不是去栗尚书府上了吗?”
师父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邀功道:“尚书府上种的橘子,味道特别好,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
徒弟接过袋子,低头嗅了嗅,“嗯,好香啊,您都说味道好的橘子,那得多好吃。”
师父拿了一个,立马剥了皮,喂到徒弟嘴里,“怎样?”
“嗯~”旭阳一脸满足,“好好吃,再喂我一口。”
看着这小馋猫,师父一脸欢喜。
徒弟叼了瓣橘子的一头,喂到师父嘴边,更是将师父给吊成了翘嘴,“我准备明年把府上的橘子树都换掉。”
“长得好好的,干嘛要换掉?”
“这个比府里的好吃。”师父说着,又拿出一个,剥好了喂给怀里躺着的徒弟。
“那不必了吧,新育的苗好几年才结果呢。”
“嘿嘿,那好办,我直接去尚书府里,把树给连根拔过来。”
“哈哈哈……”徒弟嘴里还含着橘子,笑得直抽抽,这人要不是他师父,谁会信这种话会从他高大学士口中说出来,“吃人饭还夺人锅,您可真厉害。”
师父揪揪徒弟的小脸儿,说:“谁叫我家宝贝喜欢,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脸皮厚点算什么。”
徒弟抬起手,笑着捏了捏师父的耳垂,“真乖。”
师父笑笑,“对了,今天栗尚书跟我夸你来着。”
徒弟抬头问:“夸我什么?”
“说你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又识大体,又出众,是难得的可造之材。”
“哈哈哈,我看他是间接在奉承你吧。”
“那真不是,你确实是可造之材,可不止栗尚书这么说过。”师父低头看着徒弟,“你说,如果栗尚书那里有空缺,你愿意去吗?”
吏部可是负责官员升迁选拔的重要部门,谁不是挤破了脑袋想去?但徒弟说:“我只想在太学,天天能看到你。”
师父顺着徒弟的眉毛捋了捋,怎么看怎么喜欢,“但太学太单一,要想以后走得更高更远,还是得跳出去才好。只要你不出京城,晚上肯定能见到的,是吧。”
“哼,那您就只想晚上见我?”
师父了然地笑笑,“当然不是,别把你师父想得那么色好不好?我更多的是为你前途着想,不过这事情也急不得,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你放心,师父总会给你把路一步步铺好,你稳稳当当的走就行。”
“嘿嘿,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