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夕晚上开导了郦征好久,早上,他又匆匆去赶飞机。
郦征也跟着起了床,虽然早上感觉相当疲惫,但仍旧没有睡意。
打起精神吃了点早饭,还是决定出去剪个头发,因为周元夕说的,就算再做不了伴侣,作为朋友,小齐也会来看你的,你要给他点时间。
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也没别的想法,剪了头发回来,又这么痴痴地在阳台等。
郑语已经不劝他了,知道劝了也没用。
下午,孙旭过来看老板,看着心里越发难受。
“啊!快看快看!”孙旭突然一声惊呼,竟是看到睡莲要开花了。
郦征皱着眉,再慢慢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不禁眼前一亮。
郦征缓缓起身走过去,想起种莲子时齐醉吟说的莲花盛开,是美好的象征。
夏秋的时候,天天看着它,等了好久它没开花。齐醉吟还打趣说,这花可能是公的,不开花。不然就是进口的种子,倒时差呢。
没想到,它竟然在这个时候开花了,郦征本如一潭死水的心,忽然就泛起了一点点涟漪来。
郦征盯着花看,没注意孙旭喜出望外的神情,过了老半天,才感觉到他热切的眼神。
郦征不解,他是和自己想到一样了?是觉得有好事发生?
两人对视了两秒,孙旭激动得不行,他觉得老板的反应稍显平淡,忍不住要刺激刺激,“老板,花开并蒂,不分不离。”
郦征眼皮一跳,猛然转头蹲下,他刚可没想到这茬儿。
果然,真是两个含苞待放的花朵。
“花开并蒂,不分不离。”郦征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真是这样吗?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心情开始变得明媚,郦征将座椅换了个位置,坐在了鱼缸旁边,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一心一意等着他来。
齐醉吟从早上接了周元夕的电话,思想斗争做了一整天。
要是去了,该说什么呀?还是说先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反反复复拿出来无数遍,几次都开始按他的号码,然后又负气地删除。
搜索出他的微信,看着眼前熟悉的头像,却始终按不下添加好友。
就这么猪不是狗不是地磨蹭到下班,他才烦躁地抓起包出了办公室。
听了郦征妈妈和周元夕的话,说一点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的那些担忧,又该怎么办呢?
齐醉吟这么心事重重地往地铁方向走,他还没想好到底该走哪个方向,便被个不速之客拦住去路。
眼前的人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齐醉吟脑子一转,心中立马有了猜测。
“齐老师,方不方便和你聊聊。”靳思琦很客气地说。
聊什么?如果以前还能聊让位,现在也没必要了,齐醉吟冷冷说了句:“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聊的,抱歉。”
说完,齐醉吟错开身就要走人。
看来,齐醉吟是知道他的,靳思琦叫住他,“我叫思琦,靳思琦。”
齐醉吟脚步一顿,在靳思琦加重“思琦”二字的时候。
一个天真的念头冒上齐醉吟心头,可瞬间又被他自己否认了。这不是他的姘头吗,又怎么可能主动将郦征推向自己?
那他究竟是什么来意?
齐醉吟不知来者是善还是不善,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男人怕什么?于是,抱着探究的态度,他还是上了靳思琦的车。
“我很冒昧打扰你,是我找孙助理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因为那天郦征的状态,靳思琦很不放心,打电话找孙旭问清楚情况后,他觉得他应该最后为郦征做点什么,不管是不是徒劳。
看靳思琦的打扮,有一丝丝女气,但看他的谈吐,倒不像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嗯,你找我,是为什么?”齐醉吟没想到,原来孙旭也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心里有些不爽,但,毕竟他是郦征的助理,自然不敢在自己面前乱说什么。
当然,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辈子还会因为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堵在路上。
“我开了个酒庄,请你喝两杯,不远,半个小时就能到。”靳思琦侧头,看了齐醉吟一眼,笑着说:“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齐醉吟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因为那瞬间升起的念头而冲动地上了靳思琦的车。
到哪里聊不行,非要到他的酒庄?那个酒庄,承载了太多糟心的回忆。
齐醉吟也没再说话,靳思琦打开音乐,两人一路安静地听着。
这里面,竟有好几首歌,是郦征经常会听的,齐醉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只是巧合。
到了酒庄,齐醉吟没到过这种地方,看着还挺高档的。
“请进。”靳思琦很客气地请他进门,“你随便看看,我开瓶酒。”
对酒,齐醉吟不是很懂,郦征家里有很多,想必有不少就是从这里送过去的吧。
嘴角微微一勾,齐醉吟觉得有些讽刺,更加不明白靳思琦的用意了。
很快,靳思琦就过来,“这个酒庄,是他送我的。”
齐醉吟心中一沉,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靳思琦看了眼齐醉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和他认识好些年了,在英国一个酒吧认识的。”
齐醉吟状似无意地拿了瓶酒,他不知道靳思琦说这些的用意,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两个人默契地站定在酒柜前,靳思琦继续说道:“还记得我遇到他的那天,他喝得烂醉如泥。看他长得一表人才,穿着气度也不像一般人,我当时动机不纯,想送他回家,但又不知道地址。”他低头,无声地笑笑,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刚发生的一样。
“是我拿了他的钱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呢,看到钱夹里有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眉目如画,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灿烂。”
齐醉吟拿酒的手一顿,想起了郑语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
靳思琦转头看向齐醉吟,笑着说:“你和那时候变化不大,稍微成熟了些。”
靳思琦笑着,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回去后,我剪短了头发,还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看着镜子里改头换面的自己,我就知道,他多半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果然,他第二次在酒吧见到我的时候,简直就像见到了救星。递给他的每一杯酒,他都喝得一滴不剩。”
靳思琦停了片刻,刚才洒脱的笑容里,慢慢融入了一丝苦涩,“后来我们有了身体接触,我知道,他把我当做是你。”
齐醉吟静静地听,靳思琦的说法和郦征说过的基本一致,只是细节不同。
虽然是多年前的事,但听着他们有了身体接触,不免还是会感到一丝别扭。
“那张照片他带在身边很多年,后来钱夹被他搞丢了。我想,不是他不想去找回来,只是他后来做的很多事,让他觉得自己太阴暗,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他心里的白月光。”靳思琦陷入回忆,“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叫魏建国的人,当时应该是挺大一个领导,后来被捕入狱了,一起进去的还有他的儿子,叫什么我忘了,好像叫魏来还是什么,你在网上或许还能搜到那轰动一时的新闻。”
齐醉吟想起来,魏来就是他以前班上那个胖子,也就是因为他,郦征才会被他爸妈急匆匆送出国。
齐醉吟看了眼靳思琦,等他说下去。
靳思琦冲里面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坐着说。”
两个人坐下,靳思琦倒了两杯酒,继续说:“郦征花了好几年时间收集的证据,然后将举报材料交到各个部门,中间用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手段,目的就是要把他儿子一起送进去。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国外看到新闻的那天,我们在一起。我洗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看你的照片。那晚,是他第一次和我待了一整夜,以往他从来不过夜的。那天他说,生离、死别都是一样的滋味,这滋味不能我一个人尝。”
靳思琦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他是替你报了什么仇,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靳思琦端起酒杯,和齐醉吟碰了碰,“对不起啊。”
齐醉吟勉强地勾了勾嘴角。
“所以,我在他面前,从来不敢提你。”靳思琦喝了一口,然后轻叹一声,“前几天,他来找过我,当时我都不敢相信是他,我见过他的颓废,他的堕落,他的阴暗,却从没见过他这样消沉。他说,你不要他了。”
靳思琦说着,抬头看了看齐醉吟,“我就觉得他说那话的时候,好像对这世间都没有留恋了。”
齐醉吟抿了一小口,心中担忧更甚,他到底什么样子,能让大家都在为他担心?
“之前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给他发过信息,他也没有回复,原来是因为你的出现。”靳思琦给齐醉吟添了酒,“以前我想过,或许哪天他玩儿够了,会结婚生子。也曾幻想过,他或许不想结婚,等老了,也许我和他还能做个伴儿。毕竟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并没有别人留下。但是那天,他说叫我好好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我就知道,我和他,就算还会再见,那也只是朋友。”
靳思琦端起酒,独自喝了一小口,“他走的时候,我问了他你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能让他魂牵梦萦,爱入骨髓,能让他一次次喝醉的时候抱头痛哭。结果……”
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继续说:“当他说出你名字的那一刻,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齐醉吟,靳思琦,思齐。”
听到这里,齐醉吟感觉呼吸有些不稳。他终于抬眼,细看着靳思琦的脸,这张干净平和的脸上,已染上了浓浓的忧伤。
靳思琦端着酒,一饮而尽,苦笑着说:“他一直叫我琦琦,我一直以为,不管他把我当做谁,至少这个名字是在叫我。”
靳思琦看着齐醉吟,忽然哈哈大笑,“结果竟然连名字都是你的。”
两人默默对视着,齐醉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地看着靳思琦,看着他眼眶慢慢变红,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