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拿着毛巾出来,齐醉吟半睁着眼看了看她,赶紧又闭上眼。
看了什么都觉得在摇晃,一晃就感觉反胃。
宋钰喜欢齐醉吟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在宋予星面前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就给齐醉吟擦了擦脸。
齐醉吟轻轻嚷了两声,也没反抗,然后便皱着眉头不出声儿了。
“你先看着他一会儿,我下去给他买点解酒药。”
宋钰点点头,“嗯。”
宋予星给宋钰拿过来根小凳子,“坐着吧。”然后出了门。
宋钰给齐醉吟擦了脸,去卧室拿了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旁边默默看着他。
郦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双眼紧盯着小区门口,心里急切地等待着什么。
他有一万个理由想要冲上楼去,却已经没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现在的他,是连上前去关心一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投怀送抱了吗?
这么冷的天,已经站了这么久,郑语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次下车,对郦征说道:“要不先回去吧。”
郦征木讷地摇摇头。
过了几分钟,眼见着宋予星一人从小区出来,郦征的腿一下就软了。
父母一看这情形,心道不妙。
郦力峰看了眼郦征,正准备下车,就见郦征一屁股坐车上,颤抖着把腿收上来,头顶在副驾座椅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郑语下车替他关上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情形,不怪郦征受不了,谁看了,都会以为那女的在齐醉吟家留宿了。
过了半天,郦征哑着嗓子说了声:“走。”
这下,见到黄河,心死了,见到棺材,掉泪了。
父母忧心地看着郦征,但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多余。
一路上,三个人各怀心事,但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
郦征感觉冷,刺骨的冷,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理。
如果上次一起买菜只是说明女孩去过,可这次呢?
他不敢多想,现在已经是凌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你说过你对女人没感觉的!你是不是尝到甜头了?
心好痛啊,痛得连个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郦征一直弓着背,头顶在副驾座椅上,一直到了家门口,他的姿势也没变过。
那个人,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关于他的点点滴滴,自己铭记于心,而自己,或许已经被他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郦征是被父母扶进的卧室,躺上床后,便不省人事。
父母安静地回到房间,郑语忍不住打破沉默,“这样下去不行啊。”
郦力峰床边坐下,疲惫地说:“你总不能强迫人家不能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吧。”
“他俩不还没分手几天吗?”郑语话说得不重,但语气里隐隐有些埋怨。
郦力峰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就准你儿子乱来?”
郑语白了郦力峰一眼,跟着坐下来,“我这倒是更好奇了,那孩子到底什么魅力把你儿迷得神魂颠倒?”
“反正听小孙说人相当不错,简历也过硬。”郦力峰叹声气,“就你儿子那挑剔样儿,一般人你觉得他会当真?你以前不是没见识过他那花花肠子。”
郑语也跟着叹一声,“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真是搞不懂,既然他这么喜欢,为什么又非要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么闹一出,郦力峰也没什么睡意,“你先睡,我一会儿过去看看他。”
郑语摇摇头说:“我现在也睡不着,这几天心里始终觉得不安。本来就一天魂不附体的,现在又看到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他心里咋想的。”
第二天一早,郑语到郦征卧室,推门就见房间黑漆漆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郦征正靠在床头发呆。
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微光,只见他两眼乌青,唇色苍白,形容憔悴,屋里有了动静他也纹丝不动。
就是知道这房间里坐着的是他儿子,郑语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郑语手里拿着水杯,她将水递给郦征,郦征也不接,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郑语站了会儿,对郦征说道:“小征,我们能聊聊吗?”
郦征愣了好久,才分开快要粘在一起的双唇,发出几乎哑到听不见的声音:“你们别管我了。”
“你是我儿子,怎么可能不管你?”
郦征依旧眼神黯淡,气若游丝,“他都不要我了,你们也走吧。”
郑语一听就激动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爸妈也不可能不要你。”
郦征没有回答,没有感动,也没有反驳。
好像一切都和他没了关系。
郑语放下水杯,坐在了床边,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时候,不是和他说理的时候。
她只想好好和郦征聊聊,想知道郦征怎么想的,想要好好开导他,她想了想,说道:“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因为……失而复得,想要弥补?当初爸妈把你送出国,确实没有充分尊重你的意见,我们也知道,这些年你都跟我们较着劲,感情上也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这些,我和你爸都可以包容你。但是,感情的事情不能意气用事……”
既然说到了以前,郦征接过话,“这些年,我为什么从没真正喜欢过谁,”他闭上眼,鼓起好大的勇气,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他,就再也装不下别人。”
郑语有些吃惊,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儿子在感情上就是一塌糊涂,却从未想过,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振作起来,想想怎么弥补啊。”
郦征摇头,“他不会原谅我了,我以前的事,他什么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过了许久,郑语才说:“感情的事,确实不能勉强,但……”
郦征惨淡地一笑,说道:“是啊,那种看似最深情的人,狠心起来却最是无情。”
而像郦征这样看似游戏人生的人,一旦真正爱上了谁,反而会真真切切被情所困,画地为牢。
因为他看过了太多的虚伪和贪婪,才更加明白齐醉吟那份赤子之心的难能可贵。
郑语叹气,她知道了,郦征这是认真了,可他自己发现得太晚。
郦征说完,便往床上滑下去,他轻轻拉上被子蒙在头上,说:“你出去吧。”
郑语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长长叹了声气。
出去之后,郦力峰看着她,问道:“怎么说?”
郑语摇摇头,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
今天是周末,郦力峰暂时没有安排,陪着郑语一起做早饭。
“我去叫他吃饭吧。”
郑语轻轻敲门,“小征,起来吃早饭了。”
连着敲了几声,房间里依旧鸦雀无声。
郑语进到房间,看郦征依旧还蒙着头,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可把郑语吓坏了,急忙伸手去拉开被子,“小征!”
郦征眼珠转了转,依旧躺着,无动于衷。
心脏怦怦直跳,郑语再是个什么样的女强人,见着儿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蒙着头,那也是禁不住吓的。
她腿软地坐到床边,握着郦征的手腕,说道:“儿子,妈知道你难过,但是再怎么饭还是得吃。你这消沉了这么久,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吃药,你……”郑语声音突然就有些哽咽,“这些天,你仔细照过镜子吗?你看看你瘦了多少?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郦征实在没精神去理她了,解决不了就不要解决,他甚至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一了百了。
“你想想你的人生,就只有这一件事可以牵绊你的内心吗?”
“有些事,可能现在看就是个死局,但或许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呢?”
“如果你现在连身体都被摧垮了,那更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
郑语苦口婆心地说了好久,郦征根本不为所动。
父母拿他没办法,只觉得焦头烂额。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意志消沉,放弃振作的希望吧。
郑语坐在餐桌前,也没什么胃口,她拿着筷子没动,忽然对郦力峰说:“我想去见见那孩子,不管怎么说,没什么能比命还重要。”
郦力峰眼睛一亮,说道:“其实我也有这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找孙旭要了齐醉吟的电话。
两口子都是雷厉风行的人,电话到手,也不管现在什么时间,立马就给齐醉吟打了过去。
齐醉吟还在宿醉的后遗症中沉睡,电话都快挂断了他才瓮声瓮气地接起来,“喂?”
“请问是齐醉吟吗?”
电话里,听着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齐醉吟脑子还是蒙的,“嗯,您是?”
“我是郦征的妈妈郑语,很冒昧打扰你。”
谁?
郦征的妈妈?
郦征的妈妈!
齐醉吟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确认了一遍,“您是?”
“郦征的妈妈。”
天,没听错啊。
“您好您好。”舌头差点打了结,齐醉吟赶紧端坐好,仿佛电话那头是高中的教导主任,他拘谨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妈妈打电话,难道是郦征出了什么事吗?心中忽然一沉,齐醉吟瞬间紧张起来。
“嗯,是这样的,我和他爸爸听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情,小征最近生病你也知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和你见面聊聊可以吗?”
见面聊?聊什么?是要兴师问罪吗?郦征知道吗?
齐醉吟沉默了一瞬,“就您和我吗?”
“嗯,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最近小征身体不好,意志又相当消沉,我希望有可能的话,你能帮帮他。”
郑语言辞恳切,齐醉吟不好直接拒绝,但是,他也不想答应。见家长啊,多严肃的事,关键还在分手之后。
“他生病还没好吗?”
既然还关心他,那说明这孩子也不是郦征说的那么绝情,“主要是他不愿意配合,叫他定期去医院他不去,药也不好好吃。”
“那怎么行呢。”齐醉吟低声说。
也许他自己察觉不到,他语气里尽是不自觉的担忧。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来劝劝他?”
齐醉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我和他已经……”
“我们见个面好吗,小齐?”郑语恳切地说,“看在你们曾经的情分上。”
齐醉吟低着头,没说话。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听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见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