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板没什么动静,孙旭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要不要我给小齐哥打个电话……?”
孙旭还是低着头,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板。
郦征愣了半天,眼珠终于转过来看着他。
孙旭会意,立马出门,给齐醉吟打电话。
齐醉吟见了孙旭电话,心跳怦然加速。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打电话的会不会是郦征?
他犹豫着,不想再和郦征有什么瓜葛,但孙旭这个人挺好的,对他一直都很好,如果没有郦征,他们肯定可以做朋友。
电话刚挂断,接着又打过来。
齐醉吟愣愣地看着电话,郦征这么久没来找过自己,也许并不是他,难道是孙旭有什么急事?
孙旭着急,不知道齐醉吟是不是故意不想接他电话,挂了之后,他给齐醉吟发了微信,说有急事,看到回我。
郦征一直看着房门口,看到孙旭进来时的表情,他眉头不自觉一抽动。
孙旭看到老板眼里的期待一瞬间变成失落,赶紧调整好表情,说道:“小齐哥可能没听到电话,没有接。”
郦征提着的气缓缓吐出来,眉心一松,至少不是拒绝,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故意不接电话。
想着想着,眉头又禁不住皱起来。
齐醉吟看到信息,心里有点打鼓,白天就觉得心神不宁,不会是真出了什么事吧?如果郦征真的有什么事确实需要他,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独自纠结了老半天,最终还是不放心,给孙旭回了条信息,“怎么了?”
听到孙旭手机响,郦征眼珠不自觉地转过来。
孙旭一看,神色一变,“小齐哥回信息了。”
郦征心头一震,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旭。
“我去给他打电话。”孙旭说着就立马侧身出去。
齐醉吟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喂,小齐哥。”
听着是孙旭的声音,齐醉吟吊着的气松了些,“嗯。”
“小齐哥,你这会儿在忙吗?”孙旭声音有点急。
“怎么了?”
“嗯,小齐哥,”孙旭顿了顿,“那个,郦总生病了,还挺严重的,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果然,孙旭找他,多半是因为郦征。但他那么好的身体,能生什么病?齐醉吟甚至没有多想,直接断定就是郦征的小把戏。
“他生病了就去医院……”
“他在医院,小齐哥,他急性肺炎、重感冒、胃出血,今天上午在家都昏迷了,被紧急送到医院来的,把我们都吓死了。”
齐醉吟心里一惊,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但听到他生病,自己还是本能会为他担心。
但他生病,自己去了也帮不了什么,他身边有人照顾,并不是非自己不可,何况还有可能会撞见他的父母,自己去了并不合适。
“医院有医生护士。”
“关键是老板他不配合,不说话不吃饭也不吃药。小齐哥,老板他这是心情不好,他一直很想找你和好。”孙旭叹声气,“他最近情绪一直很低落,人都瘦了一大圈,我知道,都是因为他心里念着你。”
这么久没有郦征的消息,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郦征身边很亲近的人,心里不免隐隐作痛。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齐醉吟盯着桌角,眉头紧缩,“可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呀。”
“小齐哥,老板他自己很懊悔,真的,我在他身边这么久,我知道,他对你真的是很用心的……”
“分手”两个字,齐醉吟第一次说出口,虽然心中早已认定这个事实,可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那么难受。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有些事,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现在去,不太合适。”
“小齐哥……”
“以后没有他,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小齐哥……”
“我先挂了。”
齐醉吟靠在墙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孙旭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但郦征生病了应该是真的。
但,他的身边,应该不缺人照顾吧。
他想起那个人,郦征说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但他们能维持那么多年,到底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呢?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找那个人是因为他和自己很像,那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后,还会去找他呢?如果他真的对自己那么深情,他又怎么会随便去勾搭其他人呢?
齐醉吟说服不了自己,也找不到为他开脱的理由。
想到那个人笑得甜美的样子,他会去陪着他、照顾他吗?
齐醉吟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闷气,然后拖着沉重的双腿去沙发上躺下。
孙旭不敢回病房,他怕看到老板失望的眼神,他也没想到小齐哥会拒绝得这么坚决。
但躲又躲不过,始终还是要去给老板交代的。
看着孙旭耷拉着脑袋进来,郦征心中那一丁点小小的火苗也再次熄灭了。
老板看着自己,他爸妈也看着自己,孙旭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小齐哥说他最近工作挺忙……”
话还没说完,郦征就吼了句,“叫他来收尸!”
这沙哑的一吼,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只见他说完就紧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不止。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来看我一眼都不愿,你是有多狠的心?!你究竟有多深的恨?!
孙旭吓着了,老两口更是吓着了。
多少年来,他们看到的都是沉稳有度、胸有成竹、意气风发的儿子,何曾见过他这般虚弱又暴躁,情绪完全失控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敢相信那个换情人如换衣服的儿子,如今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要死要活。
他们都觉得在父母缺位的那些年里,儿子已经在自己身前筑起铜墙铁壁,变得无坚不摧,却不想,他也还有软肋,还能让人伤到他。
郦征父母一辈子商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显得手足无措,这么多年,儿子这捂不热的心,是两口子一辈子愈合不了的伤口。
可再怎么热脸贴冷屁股,仍然阻住不了一个母亲心疼儿子的心。尤其是上了年纪后,心就更软了。
郑语看着郦征,瞬间就湿了眼眶。
回想起之前儿子重感冒,自己是听朋友说昨天半夜看到他在医院打吊瓶,她打电话问他生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郦征回她这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什么事情自己抗。当时因为这句话,郦力峰和郑语自我检讨了好几天。
同样,这次如果不是孙旭打电话告知,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看到这,郦力峰深深吸了口气,转眼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郑语终是忍不住,过来半蹲在床边,惊疑不定地握住了郦征的手。
郦征的手一抖,便听到郑语哽咽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儿子,你别这样,别这样,你是要心疼死妈吗?”
孙旭赶紧搬凳子过来,郦力峰见状,将郑语扶到凳子上。
郑语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入郦征耳朵里,一路传到心脏。
这种感觉让郦征窒息,心脏的位置一阵酸涩袭来。
手上温暖的触感,那么的陌生却又让人贪恋,郦征艰难地回想,上一次母亲牵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
他想啊想,思绪越飘越远,远到无边无际,却依然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郦征像是躺在一艘摇摇欲坠的破船上,漫无目的地随波浮沉,他不知道自己会飘向何处,也不知道会沉于何时。
这几天夜里,齐醉吟总是睡不踏实。一会儿爬坡上坎累得气喘吁吁,一会儿噩梦连篇吓得魂飞魄散。白天又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老听不到别人在说话,老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事。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几天,他突然看到手机里有孙旭发来的微信。他拿着手机,不假思索地点开,一张照片看得他瞬间失了神。
照片像是孙旭偷拍的,郦征坐在家里阳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远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刚冒出头的胡茬衬得脸更是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样的郦征,如果在街头碰见,齐醉吟可能都不敢认。
他不自主地将图片放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郦征的脸,心突然就揪到了一起,眼眶阵阵发热。
看了好半天,他才看到后面的信息。
孙旭:哥,你就来看看老板吧,他心里念着你,这么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和谁也不说话,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这几天,孙旭绞尽脑汁和郦征说话,虽然郦征并不理他,但孙旭还是在一旁絮絮叨叨。反正没人叫他住嘴,他就自己唱着独角戏。
今天回来的时候,郦征直愣愣地往阳台上走。
几个人不知道他要干嘛,直到看到郦征在鸟笼旁边一动不动,孙旭才心道糟糕。
鹦鹉已经饿得死翘翘了,这让郦征本就如死灰一般的心更是雪上加霜,它本来已经会叫齐齐哥了呀……
郦征亲手把它葬在旁边的大花盆里,然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下了。
孙旭在旁边看着他,心里时不时冒出些可怕的念头,老板不会突然从这里纵身一跳……
还是在外面看着他比较好,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孙旭干脆拿起铲子花剪,做起了花匠。
“诶,老板,这睡莲不是夏天才开的吗,这什么品种,怎么冬天还长新叶片了?”
这些种子都是齐醉吟随便买了一大包扔进去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郦征就更不知道了。
虽然没得到回应,孙旭也不气馁,反正这几天都习惯了。
郦力峰和郑语打算暂时在这里住下,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能再让郦征一个人住。
郦力峰送郦征回来后打算去公司,虽然公司没有郦征也能正常运作,但是总有些事情是其他人不能拍板的。
郦征这个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得有个人坐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