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征看着齐醉吟的眼睛,竟没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波澜起伏,只有古井无波。未经思考,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还爱我吗?”
齐醉吟同样看着郦征,心中无比的平静,他问:“那你爱过我吗?”
郦征愣住了,“爱”这个字,他从未向别人索取过,也从未对别人表达过,哪怕是眼前的齐醉吟。
郦征短暂的沉默,齐醉吟尽收眼底。
片刻后,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手伸到郦征背后去拉开了门把。
郦征愣愣地让了一步,看着齐醉吟离开的背影,在门后久久沉默。
“爱”这个字,多么亲近又陌生,令人欣然向往又让人望而生畏。
好多次,齐醉吟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一头秀发被摩擦得炸毛,奶里奶气地说“我好爱你呀怎么那么爱你”。每次,自己总是被他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总是笑着去将那一团炸毛揉搓得更乱,却从没一次回复过他我也爱你。
郦征能回想到的事,他齐醉吟又何尝想不到?
独自思索良久,公司催郦征回去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与其在这里毫无用处的对峙,不如给彼此一些思考的空间,或许,等他回去的时候,气也都消了。
郦征买了最早的机票,去前台给他打了电话,“是我。”
齐醉吟听到是郦征的声音,本能想挂了电话。
“你先听我说完,公司有事,我先回去……”
“你上哪儿不用告诉我。”
郦征长叹一声,沮丧地说道:“我最近不打扰你,等你回去我再来找你,好吗?”
没等来齐醉吟的回答,电话里便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郦征万里迢迢而来,但却一无所获而归,心情有多沮丧可想而知。
回到家,没有了齐醉吟的身影,感觉家里空荡荡的。
之前他离开的时候,郦征知道他会回来,所以短暂的冷清还不至于让人彷徨无助。可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郦征越来越不想回这个家,只要一回来,就像进入一个巨大的牢笼,这里面的每一段回忆,都如刑具一般,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齐醉吟每天很忙碌,这半个月,他跑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他未曾见过的风景,认识很多有趣的朋友。只有这样充满新鲜感的生活,才能让他减轻心中的烦闷,忘却背叛的煎熬。
他以为自己自由自在,却不知他时刻都在郦征的注视之下。
等他一回去,郦征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他家里找他。
齐醉吟有些意外,他不是没想过郦征或许还会来找他,但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回来?
齐醉吟前脚刚进门,郦征差不多后脚就到了家门口。
当然,齐醉吟并没打算让他进门。
已经大半个月了,郦征对他日思夜想,看着他每天状态还行,以为他心情好了,以为他可以平心静气和自己交流了,却不想,还是一样话难听、门难进、脸难看。
这下郦征彻底被惹毛了,等待的日子快要把他折磨到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哐哐砸门,反正同样的招数已是屡试不爽。
齐醉吟没办法,总不能报警抓他吧?他屏住呼吸,一把拉开门,黑着脸问道:“你发什么疯?”
郦征反手将门一摔,怒道:“你他妈电话不接,微信、邮件全给老子拉黑,你到底要干嘛!”他一手抓上齐醉吟的衣领,“你想逼疯老子是不是!都他妈多久了,你多大火消不了!”
齐醉吟奋力挣开,他一声冷笑,大声说道:“我的话你是没明白吗?我们现在没关系了,我为什么接你电话?为什么要跟你联系?你他妈谁呀你!”
郦征忍了又忍,觉得火气被自己压下去大半,这才开口说:“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你在乎我对不对?既然还在乎,我们重新来,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齐醉吟摇摇头:“我说了,你爱找谁过日子你找谁去,别找我。”
郦征捏紧了拳头,用力呼吸几口,说道:“你他妈油盐不进是不是?你还要我怎样,你说!”郦征越说越气,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看他完全听不进去,齐醉吟也懒得再说,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郦征怎么会放他一声不吭就走人,直接一把将他拉回来,动作相当之粗暴。
齐醉吟一个踉跄,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冲上来,“你干什么!”
“你说!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要怎样才能好好过日子!你说我怎么做,我改行不行,啊?”郦征气得不行,却用最强硬的态度,说着最服软的话语。
齐醉吟暴力地将扯到肩头的外衣扯好,和郦征争锋相对,“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日子?因为我傻吗?我对你言听计从吗?在床上让你爽了吗?能任由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你闭嘴!”郦征愤怒地喊了一声,他看着齐醉吟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自然是因为在乎……”
“在乎吗?”齐醉吟厉声斥问道:“你在乎我还会和别人聊骚约炮吗!我没给过你机会改吗!你他妈不是变本加厉在我眼皮底下和别人□□吗!你那一屁股风流债你当我想不到吗?你一次又一次的骗我,我只是不忍计较,不敢戳穿,不想我们关系走到尽头。我不是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我没有!没有什么约炮,没有什么□□!汤骁辰是进了我的房间,我和他没做!没做!那天我只是因为嫉妒,我嫉妒你被别的男人惦记,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和那些人难道还能有什么感情吗?”
“没有感情吗?”齐醉吟盯着郦征的眼睛问:“没有感情你和别人约炮能约那么多年?没有感情你那公寓是用来做什么的?别人能在那里自由进出?”
郦征瞬间有些气馁,他不知道齐醉吟到底都听谁说了些什么,只得坦白道:“那些都是我遇到你之前的事。”
既然现在自己老底都被他揭得干干净净,郦征也没什么怕他知道,反而一下平静了,说道:“一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郦征拿出手机,给靳思琦发了条信息:“马上拍张照片给我。”
靳思琦这手机就像长在了手上,看到郦征的信息,秒回了一条:“要半裸还是□□啊?”
“只拍头,正常点的正面。”
很快,照片发过来。
郦征将手机递到齐醉吟眼前,“这个人,你好好看看。”
齐醉吟看过去,照片中的男孩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笑起来和自己一样,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齐醉吟忍不住眉头轻蹙。
郦征看着他,将手机收回来,放进裤兜里,慢慢说道:“这就是卖酒那个,我留学时酒吧认识的。我,没遇到你之前,有时候会找他。他长得很像你,所有人里面最像的一个。”
这话乍一听很感人,好像他找的所有人都是在找自己的替身一样。
可齐醉吟是那么聪明的人,他说的所有人是多少人?那些女人难道也是和自己长得像?这是要为自己的**找一个痴情的理由吗?可笑不可笑?
齐醉吟只冷笑一声,说道:“那又怎样呢?”
郦征心中一冷,那又怎样呢?
我感动得了自己,但感动不了你。
郦征手机在响,靳思琦发的信息:“想我了?”
齐醉吟转身进了卧室,这次,郦征没再拦他,只是心情突然就沮丧到了极点。
他颓废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一手撑膝盖上扶着额头,一手点开信息。看到靳思琦的微信,只觉得烦躁不安。
头比千斤重,似乎不用手托着,就得耷下来。
郦征没什么哄人的经验,从前,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都是别人变着法儿讨好他,原来要讨好一个人,竟然这么难。面对齐醉吟的怒气,他只感觉黔驴技穷。
本来想着又过了这么久,这气怎么着也该消了,可齐醉吟的态度,只让郦征心灰意冷。
这半个月来,郦征没几天心情是舒畅的,总感觉做啥啥不顺,看谁谁不爽。
今天,终于见到他,但对他依旧无可奈何。这么多年了,心里就没这么憋屈过。
以前,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齐醉吟总是满怀笑意黏着他,给他介绍自己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如今,等待自己的却是横眉冷对,偏偏自己还不敢甩手走人,走了,下次又该怎么进来。
以前,没去幻想和他过一辈子是什么场景,可也没想过,自己会轻易和他分开。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有条不紊的过下去,可这么突然的,他很可能会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这叫人怎么不心慌?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郦征不敢进屋,齐醉吟也不想出来。
实话说,这些天郦征已经很累了。到年底,事情特别多,自己心里又烦,身边的人已经被他骂过好几次了。谁都能感觉到气场不对,大家越是畏畏缩缩,郦征心里越是窝火。
再见到齐醉吟这样子,心里就更是憋得快炸了。
也就是齐醉吟没正眼瞧他,所以才没发现他憔悴了许多。
郦征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心里没个着落。
讲真,除去才去留学前两年,郦征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掌控不了局面的无力感。或许是这几年过于顺风顺水,遇上麻烦总有方法去攻克,不管是人还是事。但是齐醉吟这样的,不吵也不闹,无欲又无求,郦征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该道的歉他道了,该做的保证他也做过了,要不是因为真的在乎,他何至于拉下身段去做这些?
以前犯下的错,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他想要以后好好去弥补,可齐醉吟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