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来,正好看见郦征进房间的身影。
门“咔嚓”一声关上,齐醉吟快步跟上去,轻轻一拧门把手,门竟然反锁了。
紧接着,里面一声娇嗔,“郦哥,身材可真好。”
“你也不差。”
“我可想你好久了,嗯……”
门“哐”的一声响,是身体撞到门板的声音。
齐醉吟的手还僵在门把上,这声音……
一瞬间,齐醉吟仿佛从万丈悬崖直坠寒渊,握着门把的手好似石化,不知究竟是忘了收手,还是已不能动弹。
里面娇喘连连,齐醉吟却感觉浑身连颤抖的力气都没了。
他想走,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他不想听到那些声音从他耳朵里传进,却像一把把利剑刺进自己的心。
可是腿好重,重得完全抬不起来。
他像生了根的木头,深深扎进了水泥地里。任凭别人拿刀在他身上千刀万剐,他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喊,但喊不出来,他想逃,但又逃不掉。
握着门把的手不敢松,他怕发出声音,他甚至怕里面的人发现他,发现他有多狼狈有多可笑?
这些天,他还蠢得替郦征找借口,天真地以为他和自己在一起之后确实没有对不起自己;他还傻得为郦征找台阶下,就算他有些许行为不妥,但他爱自己是认真的。
哈,哈哈,就因为你是个蠢货,他说什么你都信,所以他什么都敢说。你听得神魂颠倒,他却在和别人风流快活。
孙旭在大厅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郦征人影。电话也没接,他只好又返回楼上,却看到房门紧闭。
正想着敲门的,却意外听见里面一声娇喘。孙旭老脸一红,心想这两人也太不害臊了,就这么会儿时间还争分夺秒。
他可没有偷听的癖好,但控制不了那激烈的声音要往耳朵里面钻,想不到小齐哥私下竟然这么……
“郦哥……”
可这声音,这声音听着怎么不太像小齐哥?
孙旭一惊,耳朵紧跟着贴上门去,接着喉间一紧,差点被自己的唾液给呛着。
不对,这声音肯定不是小齐哥,那小齐哥又去了哪里?
天菩萨……
那里面到底是哪个灾瘟?
要不是刚刚自己带的小齐哥上来,那给他一万颗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冒死去敲门。
“郦总,我有点急事。”
听见门响,靠在沙发上的郦征懒洋洋地说:“你时间可不多了。”
汤骁辰扑上来,亲着郦征的耳朵,呢喃着说:“你刚刚明明有反应的,哥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呢?”
敲门没反应,孙旭只好走远些给齐醉吟打电话,可齐醉吟的电话也不接。
真是急死个人,今天一个个都和电话杠上了吗!
孙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回头继续敲门,万一小齐哥回来撞见了就完蛋了。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知道小齐哥要来还敢?真是死性不改!
郦征拎起汤骁辰的衣服,说:“穿上吧。”
可汤骁辰怎么可能甘心?都到嘴边的肉还能不进嘴?
“如果没事我助理不会这么没分寸。”
郦征轻言细语,可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汤骁辰想要傍上郦征没错,但以他目前的势头,想要投怀送抱也有的是人想要。
既然郦征没了兴致,助理来敲门,他也正好顺着台阶下。
汤骁辰起身,替郦征系好扣子,面上却不失媚态,“那先放你走。”
郦征嘴角带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儿。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门,郦征一见孙旭表情就不对。
汤骁辰跟在郦征身后,并无半点被人撞见的尴尬,虽然心里骂了助理一万遍,但面上仍旧不失风度。
“一会儿见。”汤骁辰也看出孙旭脸上的不悦,很识相的先走一步。
郦征没说话,只冲他点点头。
孙旭看着汤骁辰的背影,再不悦地看向自己不争气的老板,冷淡地说:“刚小齐哥在里面等你。”
郦征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我打电话你没接,下去找了你一圈也没见着人。”
郦征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我上来就没见着他,你多久上来的?”
“就刚刚。”孙旭白了郦征一眼,见老板脸色铁青,赶紧撇开了头,“我刚以为是小齐哥,结果听到声音不对……”
“你拧门锁了吗?”
“我怎么可能拧门锁?我是怕小齐哥撞见才敢敲门,我……”
孙旭话说了一半便被堵在喉咙,“我”刚说出口,嘴就被定了型。他猛地转头看向郦征,郦征也正眼不错珠地看着他。
那拧门锁的是谁?
空气突然安静,周遭一切变得虚无。
郦征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但这人仿佛是一尊石像,在眼前时远时近。耳边反复回荡拧门锁的声音,咔嚓咔嚓……
“该不会……”孙旭战战兢兢地说,却没敢说出“小齐哥”三个字。
郦征空洞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半晌,他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监控室在哪里?”
孙旭立马掏出电话问,幸好,这是自家酒店,方便。
“顶楼,办公室旁边。”
话音一落,郦征撒腿冲出去。
孙旭跟在身后,两人风一般往顶楼跑去。
所幸,值守人员尽职尽责,天天盯着监控看,他认得这便是老板。
“你先出去一下。”孙旭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愣在原地没动。
孙旭定了定神,说道:“我是郦总助理,我们现在需要查看一下监控。”
看老板一言不发,已经在紧盯各屏幕了,他谨慎地问了一句:“你们要看哪里的监控?”
“二楼。”郦征冷冷回了一句。
“这一排是。”工作人员指了指屏幕。
“好,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孙旭很客气的请出了工作人员,再回头看郦征,见他正沉默不语地拖动着进度条。
画面上,郦征开了门,让汤骁辰进去,转角处,正好一个身影闪现出来,那个身影,不是齐醉吟又能是谁?
郦征木然地看着画面中一步步向休息室靠近的齐醉吟,心中悬着的巨石重重地砸进心窝,最后一丝丝侥幸被无情地撕碎。
孙旭看着监控画面,再看着纹丝不动的郦征,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去打破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两人静默了许久,郦征缓缓转过头,眼神迟钝地看向另外一面屏幕,喷泉处,似乎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郦征盯着那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他吗?那是他。
郦征神情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如从梦中惊醒,飞身奔向酒店门口。
顾不上刚刚发生了什么,顾上不齐醉吟现在怎么看他,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
电梯里,郦征拿出电话,直接给齐醉吟拨了过去。
齐醉吟跌跌撞撞地出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到他都完全忘了自己怎么出来的。只觉得精神恍惚,六神无主,但身体感受又很强烈,胃里翻江倒海。
电话屏幕亮了,他麻木地看着来电,仿佛电话惊魂,条件反射把电话扔了。
手机很坚强,躺在地上一闪一闪亮晶晶。
齐醉吟喘着大气,盯着地面上苦苦挣扎的手机,屏幕裂得稀碎。
郦征一口气冲到喷泉背后,这才感受到心中鼓声如雷。
他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看着齐醉吟坐在喷泉边上,双臂抱着膝盖,头深埋在双臂间,双肩微微起伏,背影如此孤单。
孙旭气喘吁吁赶到门口,他站在郦征身后,不敢开口。
站了得有三五分钟,郦征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齐醉吟跟前。
他蹲下身,没说话,粗重的喘息声传入齐醉吟的耳朵。
齐醉吟抬眼,看到眼前的鞋尖。
他再缓缓抬头,双眼通红。
两人对视了几秒,一个惶恐,一个嫌恶。
几秒后,齐醉吟突然转过身,想起刚刚房间情形,心里无比恶心。胃酸一阵翻腾,瞬间就涌上了喉头。
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手撑着石栏,一手揪着胸口,难受至极。
半天,只呕出一滩清水,眼泪却糊了满脸。
郦征蹲着没动,他屏住呼吸,嘴角抽动,却不敢伸手去抚慰齐醉吟。他这反胃的反应,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在将自己千刀万剐,疼得他甚至没有力气伸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爱人。
擦掉满脸的泪水,齐醉吟稳了稳身形,摇摇晃晃站起来。
“嗝……呕……”刚起身,又是一阵干呕。
心口闷得他直不起腰,“嗯哈……”齐醉吟大口喘着气,窒息感一阵阵传来,他紧紧抓扯着领口,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濒死之人,在和死神苦苦挣扎。
郦征用力挣开紧握的拳头,他见不得他难受。
指尖刚碰到齐醉吟的胳膊,便被他猛地一甩,“别碰我!”
齐醉吟擦干嘴角,慢慢回头,血红的双眼嫌恶地盯着郦征,“我嫌脏。”
从来如一汪春水的眼睛,此刻仿佛能射出冰刀,盯得郦征心惊胆寒。
半晌,齐醉吟错开眼,佝偻着背,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步远离这个让他神魂俱灭的地方。
而郦征,却像被齐醉吟冰冷的眼神封印在原地,他想挽留他,想拦住他,但却无能为力。
失控的双手伸不长一寸,沉重的双腿迈不开一步,暗哑的喉咙叫不出一声。
这种无力感,郦征已经好多年没体会过,像是当初郦力峰强行要送他出国,他想反抗但却又无能为力时的无助。
这些年,不管学业、事业还是生活,郦征都是顺风顺水,一切尽在掌握中。这个习惯了掌控的人,突然发现最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身边流逝,他想抓却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