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齐醉吟这才想起来,自己既没带家里的钥匙,也没带办公室的钥匙。
本来家里早就要换指纹锁,因为搬到了郦征这里,一直也没换。
看着仅剩1%电量的手机,除了赶紧发位置给周元夕,他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手机很争气,在他成功的发送了位置之后才自动关机。
余下的时间,只有等。
时而心如死灰的等,时而心如刀割的等。
他甚至不敢刻意去想郦征,不敢刻意去想和他的点点滴滴,他害怕自己会痛死在这雨夜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觉全身都已经僵硬,终于等来那个可以给他一丝温暖的人。
周元夕冒雨冲进来,齐醉吟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心,一寸寸在收紧,像是被一圈圈紧实的皮筋缠住了心脏,让周元夕第一次感受到了呼吸困难的感觉。
那双总是亮得发光的眼睛,此刻满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一步步走到齐醉吟身边,慢慢蹲下来,地上多冷啊,你就这么坐着。
他心疼地看着齐醉吟,喉间有一丝酸涩,责备的话、心疼的话、安慰的话通通说不出口。
齐醉吟抱着双膝,眼眶有些发热,终于缓缓低下了头。
周元夕深深吸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齐醉吟身上。
看着地上湿润的外衣,周元夕的双手,久久移不开齐醉吟的肩膀。
郦征,你真他妈混蛋!
“走,我们去车上。”
齐醉吟迟钝地点了点头。
周元夕扶着齐醉吟起来,齐醉吟在冰冷的地上坐太久,还没站直就一个趔趄。幸好,周元夕眼疾手快,直接抱住了他。
可此刻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更不是趁人之危的时候,周元夕一咬牙,还是松开了齐醉吟,只扶着他的肩膀,耐心地等他缓过来。
齐醉吟闷哼了一声,抿着唇,眉头紧皱着。此刻的他,不只是腿不听使唤,脑子也一片混沌。
“别急,啊,不着急。”
周元夕说完,撇开眼,不再去看齐醉吟。
他怕自己再多看两眼,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干点什么的冲动。
齐醉吟一手撑着身后的玻璃,一手抓着周元夕的手臂,用力地眨了眨眼,慢慢地交替活动了下双腿,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周元夕捡起齐醉吟的衣服,两人一起顶在头上,扶着他快步上了车。
百来米的距离,冷得周元夕都打了个哆嗦,齐醉吟还穿这么少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这不得冻出病来?
一上车,周元夕就把暖气开到最大,又下车去后备箱拿了毛毯,直接给齐醉吟裹上。
“你自己披上吧……”
自己还霸占着他的外套……
“没事,我不冷。”周元夕暗自叹息一声,“冻坏了吧?”
齐醉吟没做声,静静地低下了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元夕本不想理郦征的,但也知道他此刻定是着急上火,便小心地说:“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齐醉吟摇头,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不想见他。”
“我也不想你见他,这混蛋。”
话音未落,周元夕的电话就响了。
齐醉吟紧张地盯着中控屏,周元夕仔细地盯着他。
“他,也挺着急。”周元夕小声地说。
齐醉吟缓缓转过头,焦灼地看着周元夕,周元夕也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明显的抵触。
封闭的空间,电话不停地响,响得周元夕也左右为难。
“我给他发信息吧。”
周元夕点点头,他自己拿主意最好。
郦征不死心地给周元夕打电话,电话没接又打语音,齐醉吟赶紧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就给郦征发了信息。
小齐齐:不用找我。
信息刚发过去,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
周元夕瞥了眼齐醉吟的手机,见他愣着没有动。他捏了捏手指,转眼看向了窗外。
此刻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心里不乱。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齐醉吟最终不胜其烦,直接关了机。
齐醉吟的电话打不通,郦征又打给周元夕。
周元夕看了看没有反应的齐醉吟,最终还是接了。
“怎么回事?电话不接。”
“刚下车的时候,电话掉水坑里了。”
“哈?”
“我看街边有几个店亮着灯,说下去看看嘛。”
齐醉吟眼皮沉重,这谎撒得,比没听见、信号不好要高明多了,简直让对方找不到理由怀疑。
郦征叹气,沉闷地说:“不用找了,刚给我发信息,让别去找他。”
“就这样?”
“就这样。”
周元夕看了看齐醉吟,“那现在回家?”
“不回家能去哪儿,他也没说在哪里,身上什么也没带,他包还在我那儿。”郦征又是一声长叹,“他那房子钥匙肯定也没带,不知道会去哪儿。”
周元夕没接话。
郦征又说道:“他该不会露宿街头吧?这么冷的天。”
“没那么傻。”
“还好发了个信息,不然得急死人。”
郦征重重地叹气,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忧。
两人呆坐了几分钟,这时候,周元夕肯定不可能把齐醉吟送回郦征那儿去,他自己家又没钥匙。现在这么晚了,见他的样子,让他一个人去住酒店实在放不下心。
当然,不可否认,他也起了那么点私心,“去我家吧?”
周元夕在齐醉吟眼里,是朋友,是兄长。他想了想,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带,现在要么去周元夕家里,要么只能去酒店。
“方便吗?”
“方便,我自己住。”
路上,齐醉吟茫然地看着窗外,雨点打湿了车窗,模糊了车外的世界,也模糊了齐醉吟的双眼。
两人一路无言。
等到了车库,齐醉吟困意正浓,他有些恍惚的下了车,感觉双脚踩在了棉花上。
强忍着不适,终于进到周元夕家里。
喝了杯热水,想在沙发上缓缓。
等周元夕铺好客房的床出来,发现齐醉吟竟然歪倒在沙发上,已然睡着了。
本以为是他太困,等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呼吸沉重,耳根通红。
周元夕伸手一摸齐醉吟额头,烫手。
“小齐,”周元夕焦急地拍拍他的脸,“齐齐……”
齐醉吟身体往旁边歪了歪,眼皮都没动一下。
“齐齐,我们去医院。”
周元夕跑进卧室,穿上外套,拿上手机和充电器,直接打横将齐醉吟抱起来,冲向车库。
一百多斤压在双臂上,周元夕恁是没感觉到重。
车子开出去后,他才察觉到,自己手臂在止不住地抖。
齐醉吟身子缩了缩,发出一声闷哼。
周元夕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更用力地踩上了油门。
雨点啪啪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周元夕的心也跟着乱了节奏。
一晚上,周元夕都守在床边,看着齐醉吟苍白的脸,干裂的唇,心都揪在了一起。
既然郦征那混蛋还不知悔改,那他为什么要把人送回去?
既然你不知道珍惜,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追求?
周元夕出神地看着滴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坠,胸口的闷气却一口一口往上升。
天快亮了,周元夕一个激灵,迅速便抬起了头。
伸手去触摸齐醉吟的额头,还好,不那么烫了。
也是这时候,郦征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晚上,他都在想,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不能。
他可以接受他们未来某一天被迫分开,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周元夕坚持陪齐醉吟去单位请假,再拿了家里的钥匙,送他回家。
“谢谢你,元夕哥。”齐醉吟坐上车,觉得怪不好意思,昨晚让他在医院守了一夜,现在还陪着自己东跑西跑。
齐醉吟烧退了,但脸色还是不好,整个人无精打采,看着和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是判若两人。
周元夕笑笑,“跟我还说什么谢。”
齐醉吟努力挤出个笑脸,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路上,周元夕没找他说话,齐醉吟也只静静地看着窗外。
昨天的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那不是梦,那确实是发生了。
如果说昨天的心是麻木无感的,那么现在,齐醉吟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从心底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就这么结束了吗?
就这么结束了吧。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齐醉吟猛然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四个紫红色的月牙,触目惊心。
“怎么了?”余光看到齐醉吟低着头,顺着他的视线,周元夕看到了他微张的手掌。
他疑惑地去拉过齐醉吟的手,在看到他手心的指印之后,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齐醉吟的手。
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沉重,周元夕一改平日的沉稳,他觉得有些情绪已经浓烈到顶点,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齐醉吟愣怔地看着周元夕,然后轻轻地抽动手肘。
可周元夕抓得牢,没有要放手的迹象。
“我没事,元夕哥。”齐醉吟看着他,有些无措。
理智被一点点拉回,周元夕渐渐松了手。
齐醉吟端坐回来,脑子有点懵。
“他犯的错,你别这么折磨自己。”
齐醉吟愣了愣,点点头,“嗯。”
周元夕没再多说,齐醉吟也没再多想,一路安静到家。
郦征被光怪陆离的梦惊醒,他猛然睁开眼,梦里迷幻又离奇的场景好像依旧在眼前流转。
他盯着天花板眨眨眼,眼睛有些干涩。
接着,他惊坐起来,看看空荡荡的身边,这才意识到齐醉吟不在了。
已经十点了,手机上没有齐醉吟的未接电话,他点开齐醉吟的微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郦征抓了抓脑袋,立马起身洗漱,然后拿着齐醉吟的包,直奔他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