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征一路风驰电掣,比齐醉吟早一些到约定地点,看到他朝自己一路小跑过来,柔软的头发微微扬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曾经,有无数次,他也是这般向自己奔赴而来。郦征憋屈了几天的心,终于感觉舒畅了。
“先上车吧。”
齐醉吟点头,车头站着的郦征,那天成熟稳重的大背头放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年轻更柔和一些。
齐醉吟坐上车,车上是那天郦征身上好闻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香水,反正这味道闻着特别清淡,特别熟悉。
“想好吃什么了吗?”郦征问齐醉吟。
“你想吃什么?”齐醉吟一路上都在想入非非,唯独就是没想吃什么。
“我在外面吃饭少,你定就行。”郦征不是外面吃饭少,只是以前外面吃饭的地方大多数不适合带他去。
考虑到郦征这身份,平时吃饭应该挺讲究,这就有点费脑子。齐醉吟平时吃饭可是什么苍蝇馆子、街边小吃都去,哪里好吃就去哪里。
见齐醉吟真正儿八经在想,郦征笑道:“以前你家的馄饨,我出国后可是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呢。”
“啊?”齐醉吟惊讶地转过头,“但是我家那店太远了,不然还可以带你去。”
“哦?现在还开着呐?”
“嗯,”齐醉吟点点头,“不过我工作后我爸妈就回老家开店了,小地方,人不多,没那么辛苦。”
“嗯。”郦征点头。
“那个我也会,以后有机会可以给你做。”齐醉吟笑看着郦征,心想,他怎么这么好看啊?
既然话都递到了嘴边,郦征可不会傻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那择日不如撞日?”
齐醉吟一惊,“你说真的假的?”
郦征看着他吃惊的表情,说:“那看你。”
齐醉吟眨眨眼,“我家只有冰冻的,而且离这里还挺远,开车得四五十分钟呢。”
四五十分钟对郦征来说算什么,那么多年,有多少个四五十分钟?
“你自己住吗?”
“嗯。”
“那倒是不打扰谁哈。”郦征好似自言自语地说,其实心里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
齐醉吟哈哈一笑,“那行,走。”
事实上,郦征也没动什么歪心思,不过就是想和他单独在一起,想更近距离的去了解他现在的生活。
那些他缺席的岁月,他想要尽力弥补回来。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看到齐醉吟,郦征大概还能想起程丽丽的模样,一个开朗又泼辣的女人。
“嗯,挺好的。”
不知道齐醉吟又想到什么开心事,一上车嘴就没合拢过。
这么藏不住心思,可是很容易被郦征这种老奸巨猾的坏人拿捏的呀,哎。
“你和周元夕有联系吗?”这几天,想到郦征,就想起了周元夕。
“嗯,经常一起。他以前也找过你,就高二假期,结果你们店已经搬走了。”
“真的吗?”齐醉吟侧过身,一脸惊喜地看着郦征。
郦征也转头看他一眼,心想,这么激动干嘛?
激动就那一秒,齐醉吟脸色很快又沉下来,靠回座椅上,“我也给他打过电话的,但是当时他高三,说是换寝室了,没联系上。”
齐醉吟叹息一声,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郦征一听,心里就不大舒服了,“你,对他记忆挺深的嘛。”
“那肯定啊,”齐醉吟声音沉了下来,“以前经常在一起,说散就散了。”
郦征笑而不语。
不过好在现在遇到了郦征,那有机会就可以约周元夕出来了。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有缘的人,不管分离多久,终究还会再见面。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就明媚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约他出来吃个饭?”
刚刚还一脸失落的人,眨眼工夫又开心起来,这让郦征心里越是不爽,我说我来找过你的时候你也没这反应啊,我他妈跟你见面几天了你也没主动约我吃饭啊!
郦征看着前方的路,淡淡地说了句:“我问问他吧,他一天也挺忙的。”
“他现在在做什么?”齐醉吟只当郦征是在专心开车,完全没注意到他言语中的温度。
“他自己开了家科技公司,搞的那些东西我不太懂。”
“哦……那可以呀,他以前就超级厉害,超级聪明。”
且,小心眼郦征心里想,难道我就不厉害?说到谁都夸,就没见对我说句好听的。
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拘谨,今天的齐醉吟,倒是更接近郦征回忆里的齐醉吟。
两人聊着,感觉不一会儿就到了。
齐醉吟的家不是很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柔和的色调,各种可爱的摆件,一看就有个热爱生活的主人。
“布置挺温馨。”郦征说了句。
“没事儿的时候就自己瞎折腾。”齐醉吟去取水杯倒水,“家里比较小,你随便坐,我去煮馄饨。”
“嗯。”郦征点点头,“你去,我看看你阳台的花。”
郦征一到客厅就被阳台的花吸引了,看着很是抢眼。
“哦,最近开得挺好。”说着齐醉吟过去打开玻璃门,“这几天没怎么打理呢。”
郦征跟着到了阳台,地方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花花草草簇拥在一起,看着特别美。
“挺热爱生活的嘛。”郦征笑笑。
一盆看着就挺金贵的兰花,郦征想起来,在他朋友圈里出现过。
“这是从我导儿家里薅来的。”齐醉吟笑嘻嘻地说:“把他心疼坏了”。
“那天秦总说的那导师?”
“嗯,他老人家喜欢养花,尤其喜欢兰花。”齐醉吟笑着轻抚上叶片,“这是我在一次设计大赛获了奖,他送我的礼物。哦不,确切的说是我自己挑中的,然后他忍痛割爱给了我,还警告我,要给他养坏了他要打死我,哈哈哈。”
郦征不懂花,但也能看出这盆花气质不凡。
齐醉吟去厨房,郦征就在客厅看他的摆件。
这么个一米八的大男孩,竟然喜欢毛茸茸的玩具,还真是有颗少女心。
还有几个挺抢眼的乐高,古灵精怪的,看着就是随了他主人的性格。
齐醉吟动作很快,就十几分钟,郦征就闻到厨房飘出的香味。
他到厨房门口,就是这熟悉的味道,“好香啊。”
齐醉吟回过头笑着看向他,说:“我家的秘制酱汁。”
郦征靠在门框上,看着一个个馄饨在锅里翻滚,心里一暖。
再看着齐醉吟专注看着锅里的样子,没由来的,一种异样的情愫涌上心头。
郦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很复杂,像是感动,像是欣喜,像是欣慰,又像是遗憾……
不敢多想,转而看向齐醉吟拿着勺子搅拌的手,修长、白净……
也不敢多看,只得转头扫视一圈厨房。
厨房不大,但瓶瓶罐罐相当多,看得出他经常做饭。
为了不尴尬,郦征问了句:“你经常做饭啊?”
“嗯,我喜欢做饭。”说着便拿着勺子舀了一个看看,“差不多,熟了。”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两人对坐在桌前,郦征脑子里便闪现出了家的感觉。
当熟悉的味道席卷郦征的味蕾,那些本已模糊的往事又一件件清晰地浮现脑海。
那些甜蜜的回忆、那些痛苦的挣扎一起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郦征的心有些受不了。
心里那么多的话,从来没有人可以倾诉。
可眼前的人,自己能告诉他吗?
告诉他会打破眼前的宁静吗?
会不会吓着他?
会不会吓跑他?
郦征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顾虑,过去那么多年,他看上了谁,管他是谁,都直截了当。
优越的外形加上雄厚的财力,大多时候是别人主动找上他,他要主动想睡谁,哪还需要瞻前顾后。
“怎么样?”齐醉吟抬眼看他。
“嗯?”看他没反应,齐醉吟嘴里包着馄饨,歪着头去看他。
郦征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鼓着腮帮的人,猛然点头,“好吃。”
齐醉吟笑笑,“喜欢就好。”
这些年,被郦征睡过的各色男女不计其数,街上遇见了他不一定分得清甲乙丙丁。
除了靳思琦以外,其余的几乎就纯为了解决需求。
可奇怪的是,那些年想着齐醉吟的时候,干了那么多冲动的事,现在这人就在眼前,郦征却完全没有那些污秽的念头。
郦征沉默地回想着过去的种种,齐醉吟也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看他话都不说,一个劲儿的在吃,齐醉吟好奇地问:“有这么好吃吗?”
郦征抬起头,对上齐醉吟清澈的大眼睛,点点头,“嗯。”
齐醉吟一看他这反应就笑了,“你这是山珍海味吃腻了。”
郦征笑笑,停下手里的动作,说:“不是,真的好吃。”
这碗馄饨承载着什么,只有郦征才知道。不管他吃过多少山珍海味,尝过多少美味佳肴,那也比不过这一碗馄饨的味道。
两人慢慢吃完,一看时间,12点过了。
郦征平时是很自律的人,除了出去疯,正常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而不是吃饭。
可吃了,觉得好满足。
齐醉吟也吃得饱饱的,郦征竟然主动要求洗碗。
人家一个公子哥儿跑到你家来洗碗!齐醉吟呀齐醉吟,你多大脸呐?
但郦征不是在开玩笑,“你这么客气,那我下次不好意思再来了。”
啧,既然这么说了,那齐醉吟也没法再客气。
这个不客气的人往沙发上一瘫,感叹一声:“吃饱喝足还有人洗碗的感觉可真爽啊!”
郦征回过头看他四仰八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心里再次萌生出一个想法:家,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这个本来最熟悉的字,在郦征心里,竟是那样的陌生。
这些年,自己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回国后,父母都在,却感受不到家的气息。
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仅仅是个私人空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冷清。
而这里,自己第一次贸然前来,却很奇异地生出家的感觉。
多么的不可思议,郦征一声苦笑。
洗碗出来,看着齐醉吟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齐醉吟转过头看他一眼,打算收敛收敛。
“没事儿,别动。”
齐醉吟呵呵一笑,收起半边手脚,“来来,我这沙发特别舒服。”
郦征擦干手,笑着走过去,也学着他的姿势半仰上去。
齐醉吟拿过靠枕,塞进他腰下面,“这样更舒服。”
果然,这种放松的姿势,舒服。
郦征笑一声。
“笑什么。”齐醉吟懒洋洋地问。
“有种变猪的快乐,吃饱了就想睡。”
这么年轻就接管这么大的企业,一定很累吧,齐醉吟想。
“你平时特别忙吧?”齐醉吟微微转过头来问。
郦征仰面朝天,长叹一声,“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也没所谓忙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