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去庙里上香。
郑语本不想干涉郦征和齐醉吟的事，但这两天，郦征在爷爷奶奶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论齐醉吟，她不知道郦征究竟是怎么考虑。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下车后，她问了郦征：“小征，你和小齐的事情，爷爷奶奶不知道吧？”
郦征自然明白她妈说这话的用意，他也想和父母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知道，但我想找机会告诉他们。”
“你想清楚了吗？”郑语看着郦征的背影，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是要反对你们，但是你就真不打算要个孩子什么的？”
当然，这也是郦力峰关心的问题，但他没有多话，只是静静等着郦征的答案。
郦征知道这是父母最关心的问题，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和他们遮遮掩掩。虽然以前他也觉得自己肯定是要结婚生子的，但现在，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不管齐醉吟还愿不愿意，他还是必须要为自己争取。
“我不能去坑别人家的姑娘，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生活。”
听到这，郦力峰和郑语的心都是一凉，但又无可奈何。
郑语叹声气，默默点点头，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很快的，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拍了拍郦征的肩膀，说道：“你的幸福最重要。”
虽然已经知道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但默许和亲口表达那还是有天壤之别。
郦力峰走在旁边，没有开口，那意味着，他对郑语的话没有异议。
一直以来，郦征都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父母的看法，甚至故意和他们作对。但现在，老妈竟然亲口说出“你的幸福最重要”这句话，一时间，郦征竟有些突如其来的感动。
不分年龄种族，哪怕和父母的关系再怎么淡漠，做儿女的，总是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哪怕自己的行为离经叛道。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谁愿意去做别人眼中的另类。但他没有办法，他放不下齐醉吟。就算齐醉吟不能在他身边，那也一定在他心里。
“谢谢妈，爸。”
大年初一，郦征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老人家的心情，但是到了初二下午，郦征和爷爷有了独处的机会，正巧爷爷提到了齐醉吟，他也就顺势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做你孙女婿那是不太可能。”
“怎么，他有对象了？”爷爷有点失望，“我觉得他和霖霖还蛮般配的。”
郦征攀着爷爷的肩膀，笑笑说：“爷爷，你真这么喜欢他？”
“那小伙子是不错啊，你奶奶也喜欢。”爷爷背着手，爷孙俩慢悠悠地往前走。
“爷爷，给你说个事儿，”郦征捏了捏爷爷的肩膀，“但是你听了要挺住。”
爷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郦征，“啥事儿？”
郦征放下攀着爷爷的手，双手交叠在身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那让他做您孙媳妇儿成不成？”
老头一下没反应过来，孙媳妇儿？他怎么做孙媳妇儿？
郦征低着头，没敢直视爷爷的眼睛。
爷爷看着郦征的表情，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继而惊觉平地一声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郦征依旧低着头，他听得出，爷爷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种事，搁谁身上都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哪怕是爷爷这种见过世面又活得通透的人。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就算现在不说，总有一天也要坦白。与其让爷爷奶奶一直抱着希望，还不如早些让他们知道真相，虽然真相带着血腥。
“我，”郦征欲言又止，这样伤人的话，他有些难以说出口，“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郦征抬头，直面爷爷眼中的难以置信。
“对不起爷爷，”看着爷爷依旧清明的双眼，他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愧疚，“是我食言了。”
不久前，他们还击掌为誓，郦征答应他能让他抱上曾孙的。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孩子，难道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么多年，郦征对婚姻大事一直不上心，他一直以为就是年轻人贪玩、图新鲜，他怎么想得到自己器宇轩昂、杀伐果决的孙子，竟然会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
一老一少对视良久，终究是郦征败下阵来，他看向一边，不忍再直视老人家暗流涌动的双眼。
“你爸妈知道吗？”过了好久，爷爷哑声问了这么一句。
郦征点点头，“知道。”他轻叹一声，“当年我突然出国，这就是原因之一。”
爷爷皱了皱眉头，不可思议道：“你这么早就知道自己，那个？”
“嗯。”郦征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就认识齐醉吟了。”
“你俩那个时候就？”
“那没有，那时候他还小，就单纯是我喜欢他，他其实不是我同学，比我小三岁。”
这么说，这事儿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难怪，从小话就不多的郦征在齐醉吟面前像是变了个人，难怪从来不让别人和他睡一张床的人，上次会让齐醉吟和他睡一起，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原来这小子早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
爷爷转过身，背着手往前走了好久。
郦征跟在爷爷后面，不敢打扰。
“那我们老郦家就断后了？”突然，爷爷转过身对着郦征问道。
“啊？”爷爷这一转身，给神游的郦征吓一激灵，“那也，那也不会，不是还有郦二妹嘛。”
爷爷盯着他，神情严肃地问：“他家里也同意？”
郦征看着爷爷，他眨了眨眼，这个“也”字颇有些耐人寻味，郦征惨淡地笑了声，说道：“他还没同意呢。”
“啥？搞半天你单相思啊？”老头轻叹一声，“我看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前段时间我犯了错，分手了。”
老头子“啧”一声，又是一声长叹，接着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郦征乖乖地跟在身后，如释重负。
两个人并肩走着，各怀心事。
只要不是下雨天，老头天天出来遛弯儿，一路上总能碰到不少熟人。今天，他没什么心情和别人搭讪，这种事，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自己孙子会遇上。
“你俩分手闹着玩儿的？”爷爷又问了一句，前两天聊视频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看着哪像是分手的样子。
郦征摇头，“真分手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两个人又沿着湖走了一阵，爷爷又忽然停下来，他看着郦征说：“这事儿就没商量的余地了？女人不好吗，怎么非要喜欢男的？”
郦征看着结冰的湖面，此刻，他的心也如湖面般平静，他回答道：“不是女人不好，但我要是找个女孩，又不喜欢她，那不是害人吗。”
爷爷看着郦征眼中的坚定，叹了声气，走了。
既然这件事都已经那么多年，爷爷也知道，那郦征肯定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会改变，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件事的轻重利弊他肯定清楚地权衡过，所以，就算自己反对也没用。
郦征默默地跟在旁边，只听老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孙媳妇儿没盼上，倒是多了个孙子。”
晚上，趁没人的时候，爷爷和郦力峰聊了两句，“下午小征和我说了他和齐小子的事，你们怎么看？”
郦力峰有点惊讶于郦征的效率，下午爷俩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当时没发现这两人有什么异常，那多半郦征已经已经给爷爷思想工作做通了，“他小子倒是积极，这么快就给你讲了。”
“那不正好话赶话，他顺便就说了。”
郦力峰看老爷子情绪还算稳定，大概率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段时间他俩闹掰了，你那有骨气的孙子不吃不喝，然后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儿了。”
“啥？”郦老头惊得胡子眉毛俱是一抖，“他这样是因为这个？还玩绝食？”
“那可不，不吃药，不吃饭，要不是他妈亲自去找了齐小子，让别人来劝劝他，那恐怕今年这个年都过不好。”
爷爷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他小子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郦力峰无奈地笑了笑，“你说我们怎么办，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因为他俩这事儿，提前把他弄出去，你都看到的，这些年一直记恨着呢。”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情种。”爷爷放下茶碗，继续说道：“那小孩儿人确实是不错，前两天打视频我看他俩不是好着呢嘛。”
“搞不懂他俩什么状况，不好问，怕问了又不高兴，这事儿反正我和他妈现在的态度是不管，看他自己处理吧。”
齐醉吟一年难得回几次外婆家，虽然亲戚朋友并不经常在一起，但以他和程丽丽的欢脱性格，并不会影响大家的亲密程度。
这两天，全家总动员，一起走亲访友，走街串巷，一起吃喝玩乐、熬更守夜。
他前段时间压抑坏了，现在这人一多可就什么都忘了，玩得忘乎所以。就算偶尔会想起郦征，但是也懒得理他，反正原则就是郦征发信息拖着拖着回，郦征不找他他坚决不主动挑事儿。
这不，郦征两个小时前发的信息，现在终于想起来要回。
小齐齐：山上挖折耳根。
郦征：？？？
齐醉吟发过来一张图片，不只有折耳根，还有些郦征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郦征：真有闲情雅致。
这大概就是基因，不管贫穷还是富裕，中国人骨子里就喜欢这样的田园野趣。
郦征：下次带我。
小齐齐：爷爷奶奶家里不是有吗，你自己去摘呀。
看到郦征面带微笑，陆青枫凑过去问舅妈：“他到底是不是谈女朋友了，笑着那傻样，瘦个身跟变个人似的。”
“你自己去瞧瞧嘛。”
看到郦征杀过来一记冷眼，陆青枫脖子一缩，撇嘴道：“我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