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端午

“今日不去大内,就在司州好好玩一玩。”

宁菱还是想留在府内,江玦见她沉默不语,便也知晓了她的心思,索性道:“那先解决了庄头,再去逛逛?”

“他们送来的账本同山一样,我今日定是看不完的,今日便不出府了,望官人玩得尽兴。”

江玦忽而停下脚步,端详着她宁静的神情。

宁菱偏了脸,本能回避这番打量。

江玦牵起她手,径直朝着府门迈步,“横竖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晾他们一两日又如何,随我出府,今日端午,外边的坊市必定是一片热闹。”

明明没有用力,怎么她还是挣脱不开他的手,宁菱被他牵着,只能碎步跟在他身后。

再热闹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他们一家住在林桐巷子,跟前就是闹市,没黑没白地熙攘,夜里常常被喧闹断了梦,与黔州的家简直是天差地别。热闹在她心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向往的褒义词。

马房的调度格外神速,两人还未抵达时就早早在府前准备。

上了马车,宁菱本能往侧座的坐去,江玦反手把她拉到了正座,顺带圈近,没给她挣扎的机会。

轿壁轻晃,帘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车内一片静默,凝固得有些难以喘息。

江玦将她的脸掰过来,“生气了?”

“没有……”

他凝视的目光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宁菱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远离他。

“那你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笑,不是生气是什么?”

“妾本就话少。”

“那笑呢?”

“未曾有喜事。”

“以后不用早起晚归地去请安,不是喜事吗?”

“其实官人不用如此,纵是贵为妃嫔娘娘,每日的请安都是不可免的,我为人儿媳,请安是本分。”瞥到江玦微微压下的眉头,宁菱忙又道,“妾知道官人体恤我腿有旧疾,才向母亲免了我的请安,只是妾心里还是有些愧怍,母亲年事已高,我去请安若能让母亲高兴,其实也没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生分?”江玦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心里直觉着分外别扭。

他们的身子已经是最为亲近的模样了,可为什么她一张嘴,就句句拒人于千里之外。

“官人误会了。”

宁菱偏了偏视线,江玦立刻把她抓回来,“横竖我这也做不对,哪里也不行,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把筠儿收到房里吧。”

平静而轻的一句话,蓦地在江玦心底砸下一个大洞。

“你说什么?”江玦的神丢了半晌,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劝他纳妾。

“妾身子本就不好,这一个多月了……迟迟没有动静,想来也是极难了,我看筠儿姑娘甚是钟情于官人,母亲一片苦心也是为江家着想,官人把她纳入房中,来日开枝散叶,既全了筠儿一片痴心,母亲早早享天伦之乐,也不会再处处格束着官人,如此一来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她声语平稳,淡定地像是个局外人,只有在感受到那个紧紧束缚她的怀抱正被怒意所颤时,方才破了那可恨的平淡。

“那我呢?”江玦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宁菱,那我呢!”

宁菱终于主动抬眸望他,眼底划过一丝错愕,那他呢?

他?照她说的,如此,他便有了两个去处,任凭他喜欢而抉择。本是件好事,可他这会的模样,却像是要发怒了。

“若是官人觉着不妥,便当妾从未说过,恕妾愚钝,书塾上没几天,失言了。”

江玦显然是不买账的,锢着腕骨的手施加了力度,“宁菱,你难道就……”

“主君,到了。”

南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飘了进来,紧接着窗外人山人海的熙攘与喧天的锣鼓从四面八方涌进了车内。

宁菱听着那声震云霄的助威呐喊,后知后觉她这是来到了汴水边上了。

她最终是被江玦拽下车的。

心里存着气,江玦自然不可能把步子放慢,此刻大步流星,翻飞的衣袂哗哗作响,每一次腾空都无不昭示着主人心绪的极其不佳。

宁菱还被他牵着,用尽全身气力也没能挣脱开,只能被迫跟着他的步子走,奈何他步子迈地实在过大,她若不小跑,就要被他拖着前行。

江玦忽然停下,宁菱赶忙刹住脚步,但还是晚了些,鼻尖狠狠磕在他那仿佛石头砌的脊背上,登时被酸痛倒逼出一弯泪花。

江玦这才回神瞥她一眼,见她一张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皱成一团,心里的气这才消了三分,而后她又揩了眼角,眼尾还留着泪痕,又下两分。

待她抬眸,这才收回目光,又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南风望着两人,当真是头疼,好端端地,又吵了起来,试探道:“主君,前边正在斗草,看起来甚是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江玦余光瞥了宁菱一眼,见她不为所动,索性转过身去,彻底隔绝了她的身影。

怎料半刻过去,也不见衣袖处有什么动静,反倒是听着一声有些慌张的“娘子”,再转过头去,只见得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防风跟天冬匆忙跟在她身后,还不时回头小心翼翼地看江玦的神情,步子稍慢了些,再回头,宁菱已经走出好远了。

“主君,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来逛逛,你别跟娘子斗气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玦简直要气笑了,“我跟她斗气?难道不是她大煞风景,偏要说些话膈应我。”

“照娘子所说,以后主君便有了两去处,怎么不算是好事呢……娘子如此体恤主君,真是不可多得,且看司州城内,哪家后宅不曾因为妻妾纷争而闹得鸡犬不宁,娘子如此善解人意,着实是贤惠大度,所以主君,你还是……”

“你的意思是,我在闹了?”

纵然心里说是,南风还是第一时间否决,“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

江玦剜了他一眼,负气循着宁菱的背影而去,见她往斗草的人前走去。

这是个医馆办的斗草,想来应当是文斗为主了。

刚一靠近,宁菱便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草药香,再定睛一看,便见摊前摆了好些花草药材,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原先郁闷的心绪都散了不少。

“各位,敬请听好,若是答出谜底,则可得一彩头,零嘴清玩,香囊丝线,文房雅物任君挑选。且听谜,我持有‘将军草’,铁甲护身,金戈冲霄。能治世间妇人思疾。请对。”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这般嘈杂之中脱颖而出,宁菱循着声响望去,便见那花草中,一株当归已经被人拿起。

“我对当归。将军在外,金戈铁马,却也如游子一般,数月数年不可归家,故当归,当归,才解思疾,可对?”

"确为当归。"掌事笑道,“娘子,彩头自选。”

“自是要那题了千里江山图的团扇了。”

宁菱随着那扇子望去,便见那少女欣喜地接扇,站在她身后把拥挤的人流隔开的男子垂眸笑着,视线不在文雅的扇面,而在女子勾起的唇角。

黔州的五月五,斗草的风俗比司州更甚,每年的斗草,所有的彩头几乎都被她跟齐元青囊括了,以至于后来的人自觉无趣,纷纷一走了之,掌事的见状,拿了笤帚赶他们走。

一时间身后欢快的锣鼓声都变得绵长,她曾无数次希冀着回到黔州的岁月,司州对她来说,是一个伤心地。

“各位,敬请一谜,我手中此草,叶如碧玉簪,花若紫云冠。生于幽谷,香可辟秽。名曰‘醒酒草’,又名‘兰孙’。请对。”

宁菱垂眸望着桌上的草药,旋即拿起篮中一株茺蔚,笑道:“虽无兰草之幽香,却有济世之仁心,为调理妇人经产诸疾,乃‘大地慈母’也。此济世之草,对先生的怡情之草,一者医身,一者醒神,皆是人间仁心,可还算工整?”

"自是工整,娘子对得好极了。"掌事笑道,“娘子,可要哪个彩头?”

宁菱往那鲜红的篮子指去,“那我就要一把朱樱吧。”

天冬连忙接过伙计递来的朱樱,忍不住往宁菱身上蹭,欣喜道:“娘子最好了,知道我喜欢吃朱樱。”

那斗草摊子前越发热闹,摩肩接踵,江玦站在桥上,一眼望去尽是乌泱泱的人头,宁菱的身影埋没在其中,见不得了。

江玦一时有些烦闷,想那斗草有什么好玩,竟一拥蜂地全往那钻,尽碍他的眼。

“主君,这桥头见不到人了,不如我们下桥吧。”

江玦丢了个不甚和善的眼神过来。

南风连忙解释,“这龙舟竞渡实在无聊,小的只是想换个地方。”

“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堵上。”

“是。”南风讪讪道,低了头。

江玦只能极力往那五颜六色的衣裳分辨,好不容易在那人潮涌动中抓到了一角藕色衣袂,不过眨眼一瞬,便被遮了个彻底,气得江玦真想当场拔剑,把那些碍事的衣服全劈下来。

指间的扳指转得飞快,南风有种玉石俱焚的错觉,心里正想着怎么把那拧巴的人给请下桥时,那白玉扳指忽然停下。

南风抬首,便见江玦的目光死死地钉向桥下,聚在人群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身影。

南风睁大了眼睛仔细分辨,得见那身洗的发白的青色袍衫,直觉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下一瞬,便见那死活都不肯移步桥下的主子,大步流星地往桥下去。

不,应当是冲下去。

电光火石间,南风想起了那不怕死的青色衣衫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之前说过就是中间一些情节被我改了,所以存稿大改,还需要重新写新的稿子连接,但这个星期身体状况很差,要手术,我 29 号尽力更,争取晚上十一点发出来。抱歉[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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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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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的夫君每天因我破防怎么办
连载中暮尔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