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0，银座。
金发棕瞳的女人站在高处，遥望远方降下的[帐]。
“哟，动静不小嘛。”
女人抬手拨开风吹乱的金发，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手臂结实，肌肉紧实。
话音刚落，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她压下眉，不耐烦地‘啧’一声，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果不其然，是催促她前去救场的电话。
那头的人语气急促地说着什么，这头女人只是冷淡地睥睨下方尚未苏醒的城市。
九十九由基忽然问道：“听说五条正在赶过去？”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扬眉应了声：“我知道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最后看一眼呈半圆形包裹住一方天地的[帐]，潇洒地转身离开。
*
时间拉回到十分钟前。
10:40，银座。
“这就是东京吗？果然是大城市啊！”
银色短发、穿着背带裤的少年站在还没热闹起来的街道上东张西望，入眼都是城市化的高楼建筑，就连路边的烘焙屋都透着一股不同于横滨复古气息的现代化。
“笨蛋中岛，我们是来工作的。”披着棕色侦探斗篷的黑发少年压了压帽檐，眯着眼睛观察过分冷清的四周。
“负责接应的人呢？”黑发红瞳的短发女人领着一只皮箱，修身的白衬衫和黑色半裙正式而又不失专业：“迟到可不是什么美德啊。”
江户川乱步受邀前来东京侦破一起富豪灭门案，社长福泽谕吉在听闻出差地点是东京后，原本是打算让国木田独步和宫泽贤治和大侦探江户川乱步一同前来。
但两人都有事难以脱身，于是只好由刚好要到东京郊外某个村子里办点事的与谢野晶子和自告奋勇的中岛敦陪同。
原本江户川乱步并不认为自己需要陪同，但福泽谕吉只是说了一句‘现在的东京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就不容拒绝地做出了决定。
难道东京的异能者们也时不时就搞出炸掉城市的大动静吗？中岛敦对社长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发散思维。
但乱步先生在听到社长这么说后就接受了这个安排，就连总是待在医疗室里的与谢野小姐也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好像只有他什么也不知道。
从出发到下车前的那一秒为止，中岛敦都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未知让他潜意识里无法放下心来，这份提心吊胆的不安甚至冲淡了踏上一座陌生城市的新奇。
与谢野晶子的话让他再次环顾四周，在这之前中岛敦一直以为像东京这样的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不说人满为患，至少也不应该是眼下这种空无人烟的情况。
“对哦。”中岛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一分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钟，要在这里等一下吗？”
说完他又四处寻找能够确认地标的路牌，“这里是银座吗？我看看……啊！是银座！我们没走错！”
他指着不远处的指示牌。
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忽然——
“等等！”与谢野晶子神色一肃，侧身半步将后背交给同伴。
眯眯眼的黑发少年终于睁开眼睛，露出闪烁幽光的绿色瞳孔，他看向正前方：“不对劲。”
中岛敦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但他相信同伴的判断，第一时间进入戒备状态，时刻准备发动异能力。
“就算现在是早上，这种情况也绝对不对劲。”
“是东京的异能者在附近对战吗？”中岛敦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性。
“不是异能者。”与谢野晶子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否认了他的说法。
中岛敦顿了一下，迟疑道：“不是异能者……？”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我们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
“来不及了。”
与谢野晶子的声音被江户川乱步打断，他正仰头看向逐渐亮起来的天际线，绿色的眼睛映照出一抹灰沉沉的色调。
两人抬头，一顶半圆形的灰白帷幕正如同缓缓流淌的泥沼般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中岛敦握紧拳头，身上显现出若有似无的白虎特征——
这是他的的异能力【月下兽】。
使用异能后可以强化身体部分部位，强化后的肢体形似白虎的外观，因此又被称为‘人虎’。
肢体受到异能强化后具有很高的强度，还拥有极其强大的再生能力和视力，但强化时长有限，且本体在正面抵挡强大的攻击后仍然会受到重创。
是非常好用的前锋战斗异能。这也是福泽谕吉同意他同行的原因之一。
“这里太空了，如果被盯上就麻烦了，我们得快点离开。”
与谢野晶子快速得出结论，她飞快扫过周边的地形和掩体，快速权衡后选择了其中一条，率先往斜后方八点钟方向移动：“其他的事情等下再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打起十万分的警惕。”
短发在昏昏沉沉的空气中滑过，与谢野晶子压低声音：“尤其是你，敦。使出全力吧——”
黑泥一样的半圆形覆盖了周边区域，看不见的角落里，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中岛敦听到与谢野小姐紧绷的声音散在风里。
“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人类了。”
*
10:56，一辆高档私家车闯入安静的街区，在[帐]前猛地停下，轮胎与地面产生的巨大摩擦力使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打开，你随大流下了车。
一旁待命的辅助监督在看到五条悟那头标志性白发后快速上前汇报情况。
你站在一旁，抬头环顾一圈。
警务厅在察觉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配合咒术方的行动，在外围拉起警戒线禁止一般民众入内，最大可能减小伤亡。
因此四周格外安静。
安静中透着蓄势待发的凝重。
无所事事的你站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能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你，阴影和角落里，无数双眼睛正在审视你身上的价值，如同对待待价而沽的牛羊一般随意。
有一个瞬间，阴沉与厌烦从你的眼底掠过，它轻而易举就将你因特定的对象或事件而对这个世界建立起的联系摧毁得一干二净。
你掀起眼皮，环顾一圈，有意无意与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对上。
兴许你的敏锐让他们措手不及，你能感受到，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注视有的悄无声息藏匿起来，有的依旧将你的警告当做玩闹，有的……
你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试探和忌惮消失，留下来的全都是明目张胆的窥探。
那把你当做货物一样凝视的目光。
那看似隐晦实则无处不在的目光。
那无法宣之于口却又饱含羞辱的目光。
……真是该死啊。
而那些‘眼睛’却并不在意是否被你察觉，它们如同章鱼潮湿滑腻的触手在你的身上来回扫视，恨不得把你拆开来按斤论两地研究或售卖。
——是谁呢？不重要了。
你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外套下摆。
漆黑的睫毛盖住你眼底忽明忽暗的杀意。
最终，摇摆的天平缓缓持平。
它不再始终如一地倒向理智。
你扯了扯嘴角，而后转身，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欣然退场。
或许诚如夏油杰所说，你站在玩家视角自上而下俯视这个世界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但那又怎样？
你确实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应该说，你倒是希望真的有人走到你面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地指着你的鼻子叫你当牛做马——
你无比平静而又清楚地意识到。
无论是觊觎也好、衡量也罢，只要有人敢带着它那肮脏的心思走到你面前。
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它。
……啊。那样的话秋叶女士说不定会亲手把你送到警察局。
不。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会。
你顿了顿，脑子瞬间清明。
违法犯罪是不对的。
哪怕是玩家——
不对！你可是玩家啊！这里只是游戏而已！
你遵纪守法。
你越想越不对。
你醍醐灌顶——
玩游戏不违法犯罪还能叫玩游戏吗？干脆叫你大慈善家算了！
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游戏里面杀个人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于是你愉快地决定，下次再遇到让你不顺心的人，与其忍一时越想越气，不如物尽其用叫你的精品好员工磨磨爪见见血过过瘾——
你可真是绝世好老（主）板(人)啊！
很好。解决了如何处理不可回收垃圾的难题，你该着眼于当下的困境了。
就算忽略掉那些明里暗里观察打量审视你的视线，你还是不喜欢这种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到随时都有可能断掉的氛围。
这可不是度假该有的气氛。
你半点儿好奇心也没有，只想赶紧离开。
但眼下有一个问题丞待解决——
你没有钱。
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甚至身上的衣服还沾满血迹。
你不得不担心自己一旦离开这儿很快就会因为引发群众恐慌而被抓去警署。
而且……你垂下眼，无声嗤笑一声。
说不好你现在可是人人都想啃一口的香饽饽呢。
你索性大喇喇观察起如同鱼儿汇入水流一样自在的咒术师们。
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情况紧急，你猜测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进入[帐]中。
与此同时，面容沉肃的短发女孩在人群中搜寻你的身影，精准定位后朝你走来。
“葵——”
‘主人——’
人声和骤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稚嫩童音重叠，在你的耳边响起。
你晃了晃神，星星焦急的声音哽咽着诉说恐惧与不安，而家入硝子也已经站在你面前。
你却无暇顾及其他，抬眼眺望。
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光中隐现，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你而来。
说来也有些奇怪，隔着遥远的距离，你居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金色的兽瞳。
它们牢牢锁定着你，由远及近。
直到近在咫尺。
率先让你回过神来的是萦绕在鼻尖的清浅草木混杂水汽放在阳光下晾晒蒸腾出的独特气味，惯性带起的风将气味和长长的发丝一股脑吹到你的脸上，你能感受到发丝上尚未消散干净的夜露残存的寒气。
脸颊痒痒的。你伸手挠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白色的小精灵哭喊着从杀生丸的毛绒大坎肩里冲向你，横冲直撞地撞入你的怀中。
‘主人，你去哪里了主人？星星一直在找你！哪里都找不到！星星好害怕呀主人——’
‘主人你没事吧呜呜呜呜为什么主人会突然消失？星星叫了好多好多次，一直联系不上主人……’
星星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你的脑海中回响，不同于你的沉默和审视，涕泪横流的小精灵吸着鼻子，直白地向你表达它的担忧和恐惧。
它丰沛的情感一窝蜂朝你涌来，真切到让你看不出半点儿虚假。
如果不是它太会演，那就是真实情况和你的猜测存在偏差。
你落寞地垂下眼，抿了抿唇，冷风中苍白的面庞使你看起来像一樽易碎的白瓷。
沉默了许久的你在星星哽咽的哭诉中忽然开口：‘我对你太失望了，星星。’
‘你说过游戏会保障玩家的人身安全，对吗？’
星星的焦急与害怕顿时卡了壳，它愣愣地抬起脑袋，豆豆眼里甚至还挂着泪珠，它显然不知道你忽然这么说的原因，但它还是肯定地回答：“是的，主人，星星一定会好好保护主人——”
‘可我刚刚死了。’你打断了它。
‘我受到了攻击，血一直在流，我害怕我会真的死去，直到失去意识前我都还抱着你会出现在我身边的愚蠢念头——我不指望你能帮我，但我希望你哪怕只是陪伴在我身边……毕竟我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就是你，星星。’
‘可直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彻底死去，也没有等到你。’你冷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颤抖，在这个时候，你不想去分辨这究竟是演给星星和它身后的人看的一场戏，还是你心底真切而隐秘的恐惧。
“主人……对不起主人……星星应该一直陪着主人的……可、可是星星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主人突然就不见了，星星一直在找，哪里都没有……对不起主人……”
稚嫩的童音急切而又恐惧，你心知到这就已经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你深吸一口气，添上最后一把薪火。
‘我很害怕，星星。我怕死亡，也怕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想冷静冷静。’
说完你不再搭理急得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的星星，兀自关闭了交流通道。
杀生丸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在你忽悠星星的时候只是低头看着狼狈的你，没有说话。
他金色的瞳孔淡淡扫过你乱糟糟的长发和脏兮兮的脸蛋，敏锐的嗅觉让他第一时间分辨出你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当你抬头看向他时，就看到一双陡然竖直拉长的金色瞳孔，他眯起眼睛，神色不善：“你受伤了。”
语气笃定，说完又问：“是谁？”
冰冷的竖瞳没有分出半点儿余光给无关紧要的人，他只是看着你，等待你的答案。
然后以牙还牙。
妖怪的规则通常简单粗暴，实力至上、强者为尊，哪怕你在杀生丸眼中只是一个神秘但某些方面又格外脆弱的人类，但他把你划入了自己的领地范围，那么对你出手就等同于向他宣战。
至于胸口翻涌的在看到你满身狼狈又浑身血气而产生的陌生情绪……他统一将其归因为‘受到挑衅的愤怒’。
你看出了他的不爽。
这其实是很罕见的，毕竟无论是在你的记忆里，还是这段时间不长不短的相处，杀生丸一直以来展露出的都是淡人——呃，淡狗形象。
他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哪怕是一开始威胁你的时候，你所能感知到的他身上的情绪起伏也都十分浅淡。
一直淡淡的人——呃，狗，难得出现情绪化的一面，这让你感到新奇的同时又不免升起一丝‘大型犬驯服进度 1%’的成就感。
在他‘护主’的诘问下，你忘了还在等你回应的其他声音，没来由地想要rua一rua大狗。
你伸出手，掌心向上，“握手。”
杀生丸的目光顺着你的话落在你的手上——你的手和你的脸一样，也脏兮兮的。
他盯着你掌纹里没擦干净的尘土，面色不善。
啊，这好像还是一只爱干净的狗。
你后知后觉想起。
你不想强狗所难，虽然遗憾，但还是打算放弃rua狗的行为，出乎意料的是，杀生丸在短暂地纠结了几秒后还是把手搭在了你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也很好看，尤其是偏长的指甲，既能撕碎敌人，也能柔和地被你捏来捏去。
你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一柄充满力量感的武器。
这让你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在杀生丸先见之明的威胁下把那句‘好狗’咽回肚子里。
“你一直在找我吗？”你笑着问他。
你的笑容实在太具有迷惑性，杀生丸的杀意与怒火就这样轻易败倒在你月牙似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之下，偃旗息鼓。
他看着你，冷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他看到你又笑了一下。
晚上好~上次跟着榜单更新差点儿把我给榨干了，存稿告急，容我再小鸽几天[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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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暗处窥伺